难忘，”掌门的目光落在沈醉身上，像是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内里的风霜，“只是这些年，施主身上的戾气，似乎更重了。”
沈醉没有否认。这些年，他追杀过魔教妖人，也斩过朝中奸佞，双手染过的血，足以让江河变色。戾气于他而言，不是枷锁，而是铠甲。
“乱世之中，戾气或许比慈悲更有用。”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哲理，“掌门可知，京城城外的乱葬岗里，有多少忠魂，是死于‘慈悲’二字？”
掌门沉默了片刻，长叹了一声：“沈施主的道理，老衲懂。只是……”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大殿角落的阴影处，“有些事，并非靠杀戮便能解决。”
沈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道蛛网从梁上垂落，在灯火下轻轻晃动。但他能感觉到，阴影里藏着东西，不是活物，却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是与镇魂石失窃现场残留的气息，同源的阴冷。
“掌门今日愿意见我，想必也知道我为何而来，”沈醉收回目光，直视着掌门，“朝中奸党与魔教勾结，欲颠覆朝纲，屠戮忠良。沈某此来，是想请青云门出手相助。”
掌门缓缓摇头：“青云门避世千年，早已不问世事。沈施主的忙，老衲怕是帮不上。”
“避世？”沈醉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镇魂石失窃，聚灵阵受损，门内弟子人心惶惶，这样的青云门，还能避到哪里去？”他上前一步，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那藏在阴影里的东西，掌门打算留到何时？是等奸党攻上山门，还是等青云门的灵气耗尽，变成一座死山？”
高台上的长明灯猛地摇曳了一下，火苗窜起半尺高，映得掌门的脸色忽明忽暗。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沈施主可知，有些援手，一旦伸出，便再也收不回来了。青云门三千弟子，不能因老衲一人之念，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万劫不复？”沈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锐利，“难道坐以待毙，就能求得生机？掌门可曾想过，当奸党掌控天下，仙门被逐一剿灭，这青云山的云雾，还能庇护你们多久？”
他的话像一把剑，刺破了大殿内平静的表象。阴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掌门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猛地站起身，道袍无风自动：“沈施主慎言！”
“我只说真话，”沈醉寸步不让，目光如炬，“当年青云门初代掌门曾立誓，‘青云在，正道不孤’。如今誓言犹在，掌门却要做那缩头乌龟吗？”
“你！”掌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醉的手微微颤抖，“放肆！”
就在这时，阴影处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黑气从阴影中涌出，瞬间弥漫了半个大殿，带着蚀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腥气。
长明灯的火苗在黑气中挣扎了几下，骤然熄灭。大殿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那团黑气在缓缓蠕动，隐约凝聚成一张扭曲的人脸。
“桀桀桀……好一场精彩的对谈，”黑气中传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像是无数根针在刮擦着耳膜，“不愧是沈醉，三言两语，便想挑动青云门与我主为敌。”
沈醉瞬间凝神，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他能感觉到，这股黑气中蕴含的力量，比他遇到过的任何魔教妖人都要诡异，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阴冷。
“是你偷了镇魂石。”他语气肯定，不是疑问。
黑气凝聚的人脸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是又如何？那破石头，如今可是我主炼制‘万魂幡’的绝佳材料。倒是你，沈醉，屡次坏我主好事，今日落在我手里，也算天意。”
“就凭你？”沈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上次在听雨楼，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黑气猛地一滞，显然没想到沈醉认出了它的气息。去年在京城听雨楼，正是这团黑气暗中偷袭，被沈醉以“碎星诀”重创，没想到它竟躲到了青云门里。
“上次是我大意，”黑气的声音变得更加怨毒，“今日在这青云殿，有掌门掣肘，我看你如何嚣张！”
话音未落，黑气突然化作一道黑影，直扑高台上的掌门。它显然知道，掌门是沈醉此刻唯一的顾忌。
沈醉眼神一凛，长剑出鞘，一道银亮的剑光划破黑暗，如流星赶月般斩向黑影。同时他沉声道：“掌门让开！”
掌门却站在原地未动，只见他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突然亮起金色的佛光，将黑影挡在三尺之外。
“沈施主，这是青云门的事，该由老衲了断。”掌门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当年是老衲识人不明，引狼入室，今日便由老衲亲手清理门户！”
佛光越来越盛，黑影在佛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被灼烧得缩小。沈醉见状，便收了剑，只是目光仍紧紧盯着黑影，以防它耍什么花样。
就在黑影即将被佛光吞噬的瞬间，它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猛地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丝，朝着大殿各处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