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融的出现,如同一块投入沸腾油锅的寒冰,瞬间将所有喧嚣与躁动镇压下去。他并未言语,只是操控轮椅停在张丽涵身侧半步之后,形成一个无声却坚不可摧的同盟姿态。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张家三人,最后落在张丽娜手中那刺眼的红色婚书上,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却让张丽娜觉得仿佛有冰冷的针扎在皮肤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攥婚书的手指,那纸婚约轻飘飘地垂落,不再是她以为的无上利器。
庭院里静得可怕,连风吹过百年古树枝叶的簌簌声都清晰可闻。这份寂静,比之前的吵闹更让人心慌。
张丽涵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沉稳而坚定的支持,心中最后一丝因亲人反目而产生的波澜也彻底平复。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老宅庭院里草木的清冷,直沁入肺腑,将最后一点残存的、对亲情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冻结成冰。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对面那三位所谓的“家人”身上,平静得令人心寒。
“爸,妈,”她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碎冰相撞,清晰地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还有丽娜,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想我们需要把一些事情,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再说一遍。”
她的视线首先转向脸色青白交加的父母,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顺与隐忍,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仿佛要将他们内心深处所有不堪的算计都照得无所遁形。
“当初,傅家遭遇巨变,天融重伤昏迷,医生几度下达病危通知,傅氏集团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傅家老爷子心力交瘁之下,提出按旧俗冲喜,希望能为天融、为傅家搏一线生机。”她语速平稳,像是在陈述一段与己无关的史料,“当时,与傅家白纸黑字订有婚约的,是妹妹,张丽娜。”
她刻意停顿,目光掠过张丽娜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看到父母眼神中无法掩饰的慌乱和闪躲。
“但是,”张丽涵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棱断裂,“丽娜不愿意。她不是在私下里撒娇抱怨,而是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当着医生、护士、傅家亲友甚至其他病人的面,声嘶力竭地哭喊。她说,她不要嫁给一个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活死人’,她的大好青春、锦绣前程,绝不能葬送在一个‘残废’手里。她以绝食相逼,以离家出走威胁,甚至……以死明志。”
张丽娜脸色惨白如纸,想要尖叫反驳,想说那是污蔑,但在傅天融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在她父母那无法辩驳的沉默中,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
“是你们,”张丽涵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重新聚焦在父母身上,一字一句,敲骨吸髓,“是你们,我的亲生父亲和母亲,在那个晚上,一同来到我狭窄的出租屋。你们没有质问丽娜为何如此不顾大局,没有思考如何安抚傅家,而是……跪在了我的面前。”
“噗通”一声,张母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被张父死死拽住胳膊,才勉强没有瘫倒。那段他们试图遗忘、掩埋的不堪记忆,被女儿如此冷静、如此清晰地撕开,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傅家众人面前。
张丽涵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失态,继续用那没有波澜的语调陈述:“你们哭着求我。你们说,傅家这门亲事绝不能断,这关系到张氏企业的生死存亡,关系到傅老爷子的最后心愿,更说……这是替丽娜弥补她任性造成的烂摊子,是为家族牺牲。你们反复强调,只是冲喜,只是走个形式,只要拜了堂,尽了心意就好。等我嫁过去,张家会永远记得我的‘好’,会‘补偿’我。”
她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了几分苍凉和讽刺:“我答应了。不是因为张氏企业的存亡,也不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补偿,更不是因为你们那廉价的眼泪。而是因为……那天下午,我偷偷去病房外看过天融。他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傅爷爷一夜白头,守在床边,背影佝偻得让人心酸。那一刻,我就在想,如果这所谓的‘冲喜’,这微不足道的‘形式’,真的能带来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愿意去做。”
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的平静:“所以,我嫁了。我顶着妹妹弃之如敝履的名字,穿着她嫌晦气不肯穿的婚纱,带着你们草草准备的、甚至不及丽娜平日一个包贵重的‘嫁妆’,嫁进了当时人人避之不及的傅家。我在傅家宗祠前对老爷子磕头敬茶,在依旧昏迷的天融病床前,守了整整一夜。那个时候,你们在哪里?在忙着安抚受‘惊吓’的丽娜?还是在计算着傅家渡过危机后,张家能捞到多少好处?”
张父张母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被彻底撕破脸皮的狼狈和羞愤。
“后来,天融醒了,开始艰难地康复。”张丽涵的目光掠过傅天融,带着一丝无人能插足的默契与暖意,但那暖意稍纵即逝,重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