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南下、汴京告急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在帮源洞内激起了滔天波澜。初始的震惊过后,便是难以抑制的狂喜与沸腾的战意!压在头顶的巨石——童贯大军,其根基已然动摇,撤离只是时间问题。天策府苦苦支撑、浴血奋战的僵局,被这来自北方的惊雷一举打破!
洞内上下,从将领到士卒,无不欢欣鼓舞,摩拳擦掌,只待童贯一退,便要杀出洞去,报仇雪恨,大干一场。然而,在这普遍弥漫的亢奋情绪中,核心层的几人,却在方腊的引导下,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冷静。
战略转折点已然到来,但具体转向何方?如何将这千载难逢的机遇,转化为实实在在的霸业基石?这需要一份清晰、宏大且可行的战略蓝图。
深夜,议事区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兴奋交织的气息。方腊、庞万春、方百花、赵普、韩冲围坐在那张简陋而至关重要的石图旁,石图上粗糙勾勒的山川河流与城镇要隘,此刻在众人眼中,仿佛活了过来,充满了无限的诱惑与杀机。
方腊没有浪费时间庆祝,他开门见山,手指重重地点在石图上的一个位置——那是帮源洞。
“童贯将退,江南空虚,此乃定论。”他的声音沉稳,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激动而又克制的面孔,“然,困龙出渊,第一口咬向何处,关乎生死,更关乎未来气运!诸位,我天策府涅盘重生之路,始于今日,始于脚下,更始于——下一个目标的选择!”
庞万春性格刚猛,率先开口,拳头砸在石图上帮源洞西北方向的一个点:“这有何难?童贯老贼必然北返,我等正好衔尾追击,即便不能全歼,也要狠狠撕下他一块肉来!一雪前耻!目标,就是童贯的后军!” 他的提议代表了洞内大多数将士渴望复仇的强烈情绪。
方腊未置可否,目光转向方百花。方百花沉吟片刻,道:“庞将军所言在理,追击可扬我军威。但小妹以为,复仇虽快意,却非长远之计。童贯归心似箭,必留精锐断后,追击风险不小,即便小胜,于我实力增长并无大补。不若趁此良机,向东南或西南方向发展,攻取一两处富庶县城,就食于敌,补充粮饷,站稳脚跟。” 她的思路更偏向务实和积累。
赵普抚须点头,补充道:“百花将军所言极是。我军粮草仅能维持半月,亟需补充。若能夺取一处粮仓充实的城池,则根基立稳。依属下看,西南方向的‘衢州’或东南的‘处州’,城防相对薄弱,或可图之。”
韩冲则提供了更具体的情报:“根据最新探报,童贯已有拔营迹象,但行动隐秘。周边州县,如‘睦州’、‘歙州’,守军惊恐,城内豪强人心浮动。此外,百花将军散出的消息已初见成效,浙南山区间已有小股义军开始袭击官军粮道。”
众人各抒己见,或主复仇,或主掠地,目标多集中在周边州县。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尚未发言的方腊身上。
方腊沉默着,手指在石图上缓缓移动,从帮源洞出发,掠过睦州、歙州,掠过衢州、处州这些被提及的名字,最终,越过广袤的区域,坚定不移地停留在了石图的东北角——那个临海的大圆圈旁,两个厚重有力的字眼上:
杭州!
“杭州?!”庞万春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是两浙路的首府,江南仅次于金陵的重镇!城高池深,守军众多,岂是刚刚脱困的他们所能觊觎的?
方百花也秀眉紧蹙:“阿哥,杭州……是否太过冒险?我军新胜,虽士气可用,但兵力不过数千,攻坚器械匮乏,如何能下此雄城?”
赵普更是连连摇头:“圣公三思!杭州富甲东南,守备森严,且距此有数百里之遥,劳师远征,若久攻不下,童贯虽去,但各地官兵若来援,我军危矣!”
就连韩冲,也觉得这个目标有些遥不可及。
面对众人的质疑,方腊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动摇,反而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与自信。他站起身,手指重重地点在“杭州”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掷地有声:
“尔等所言,皆是为将者稳扎稳打之策,看似稳妥,实则……格局小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如同利剑出鞘:“为何要盯着那些癣疥之疾般的州县?打下一城一池,补充些钱粮,然后呢?继续被官军像赶鸭子一样,困守另一座孤城吗?”
“不!”方腊断然否定,声音提高,“我等要的,不是苟延残喘,不是小富即安!我等要的,是涅盘重生,是席卷东南,是问鼎天下!”
他手指杭州,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杭州,便是这一切的起点!拿下杭州,意义绝非攻占一座城池可比!”
“其一,政治意义!”方腊目光灼灼,“杭州乃两浙路治所,东南心腹!取杭州,便是向天下宣告,我方腊,已非占山为王之寇,而是有实力与赵宋朝廷分庭抗礼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