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府四司的架构如同刚刚搭起的脚手架,在洞穴内投下了崭新的轮廓。权力的齿轮开始艰涩转动,带来了秩序,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麻烦”。而这“麻烦”的核心,正源自方腊那句不容置疑的要求——“精确到个位数!”
第一次正式的四司合议,就在方腊石榻前那片相对宽敞的空地进行。气氛远比之前宣布架构时要凝重。庞万春、韩冲、赵普,以及兼任教导司副手的庞万春(他此刻更像是以作战司主事的身份参与),四人围坐,方腊靠坐主位,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
“开始吧。”方腊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各自禀报当前情况。”
庞万春率先开口,他清了清嗓子,努力适应着新的汇报方式:“圣公,作战司已初步整编,现有能战之兵,约……四百余人。”他顿了顿,试图说得更具体些,“其中老兵约占七成,新附及轻伤初愈者约三成。兵器方面,弓弩约……百张,完好刀枪约三百柄,盾牌稀缺,仅四十余面。”
他自觉已经比以往精细了许多,说完便看向方腊。
方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问:“四百余人?具体是四百多少?七成老兵,是多少人?三成新附,又是多少人?百张弓弩,是一百张,还是九十张,亦或一百一十张?三百柄刀枪,是整三百,还是二百九十八?”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雹砸下,让庞万春瞬间哑口无言,额头冒汗。他习惯了“大概”、“约莫”这种模糊的概念,何时被如此精准地追问过?
“这……末将……末将回头立刻重新细查!”庞万春有些狼狈地抱拳。
方腊目光转向韩冲:“侦察司,敌情。”
韩冲比起庞万春稍微好些,他努力回忆着斥候的回报:“禀圣公,洞外敌军营寨,连绵约……二三里,旌旗数量不少,估计……不下五千之众。其巡逻队约半个时辰一换,哨塔可见者有五处。另……似乎其粮草囤积于营寨西北角。”
“二三里?具体长度?不下五千?是五千,还是六千?粮草囤积西北角,具体位置?看守兵力几何?巡逻队具体路线有无规律?五处哨塔,各自视野覆盖范围如何?”方腊的问题同样精准而苛刻。
韩冲也卡壳了,张了张嘴,脸色涨红:“属下……属下失职,这就命人再探,务必弄清!”
轮到赵普。后勤司因为之前的冲突,赵普倒是有所准备,他拿出一块勉强刮平的木片,上面用炭笔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和数字:“禀圣公,现存粮食,黍米八袋又七斗,杂粮三袋半,粗盐不足一坛。箭矢,完好者六百七十三支,损毁可修复者一百二十五支。刀剑,完好二百八十九把,需打磨者一百一十把,彻底废弃者五十三把。伤员……轻重伤员合计一百七十三人,其中高烧不退者二十一人,伤口溃烂者四十五人……”
他一口气报出了一连串数字,虽然有些地方仍显粗略(如“半袋”、“不足一坛”),但已是四人中最为精确的了。
方腊听完,未置可否,目光最后扫过庞万春(代表教导司)。
庞万春头皮发麻,教导司的情况最是虚无,他硬着头皮道:“圣公,教导司……已宣讲三次,听讲士卒……约……约三百人次。军功记录……尚在整理。”
“三百人次?”方腊微微挑眉,“是同一批人听了三次,还是不同的人?听讲后,士卒反应如何?有无提问?军功记录,依据何在?标准为何?”
庞万春彻底无言,讷讷不能言。
环视一圈沉默的四人,方腊缓缓坐直了身体,虽然牵动伤口让他眉头微蹙,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看来,我的话,你们还未真正听进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我要的,不是‘大概’,不是‘估计’,不是‘约莫’!我要的,是确数!精确到个位数!”
他目光如炬,盯着庞万春:“我要知道,明天如果官军攻进来,我能指挥得动的,到底是四百二十三人,还是四百三十五人!这中间差的十二个人,可能就是压垮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转向韩冲:“我要知道,敌军是五千人还是五千五百人!这五百人的差距,决定了我们是该固守待援,还是该冒险突围!粮草囤积的具体位置和守备力量,决定了我们下次夜袭,是该佯攻还是该真打!”
他又看向赵普:“赵司长,你做得最好,但还不够!‘半袋’是多少?‘不足一坛’是多少?伤员高烧的具体温度我们无法测量,但溃烂的程度、精神的状态,必须要有更细致的描述!后勤,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多一口粮,可能多活一个人;少一支箭,可能就守不住洞口一刻!”
最后,他看向负责教导司的庞万春:“人心,更是如此!宣讲了多少人,记录了多少功过,这些看似虚无的东西,恰恰是凝聚力的体现!我要知道,我们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