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得粉碎,拼都拼不起来。
这还不算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几个自称是赵家族人的汉子,穿得破破烂烂,却一个个满脸横肉,他们冒充是这块地的佃户或者原主,围着小队就开始吵吵嚷嚷,唾沫星子乱飞。一个尖嘴猴腮、自称赵老栓的跳着脚喊:“这块地是俺们家的祖产!是俺太爷爷传下来的!他赵守财仗着有钱有势,逼着俺爹画了押,强占去的!地契?那玩意不作数!你们天策府要讲公道,就不能量他的地!要量,就先从俺身上踏过去!” 说完,他真就往那泥水地里一躺,四肢摊开,耍起了无赖。其他几个也跟着起哄,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老钱书办是个读书人出身,哪见过这种阵仗,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指着那帮人:“胡闹!简直是胡闹!官府……哦不,天策府的田亩册籍上,白纸黑字写着赵守财的名字!你们这是无理取闹,阻挠公务!”
可那帮人根本不听,反而闹得更凶。周围的田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聚拢了一些看热闹的庄户人,对着小队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带队的兵丁头目手按在刀柄上,想动手抓人,又怕激起更大的民愤,把事情闹大。老钱书办瞻前顾后,权衡再三,只好憋着一肚子火气,暂时收队,灰头土脸地回去禀报上级。
这头赵家庄在田亩上使绊子,那头城里面也没闲着,暗流涌动。睦州城里有几家大粮商,以前都是靠着和官府衙门上下勾结,囤积居奇,低买高卖,发了不少横财。如今天策府搞什么“平抑物价”,严禁囤积,还派了士兵在各大粮市巡逻盯梢,他们的这条暴利财路,算是被硬生生斩断了。明着对抗他们肯定不敢,但暗地里的小动作,那真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粮商里头有个叫王扒皮的,和“赵半城”赵守财是儿女亲家,两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他表面上严格遵守天策府定的粮食限价,开门售粮,可暗地里,玩起了“挂羊头卖狗肉”的把戏。他把仓库里那些颗粒饱满、色泽光亮的好米都藏得严严实实,拿出来摆在店面里卖的,都是掺了沙土石子、甚至已经发霉变质的陈米、坏米。百姓们来买米,看着那糟心的米质,忍不住抱怨几句,王扒皮还摆出一副苦瓜脸,唉声叹气:“唉,各位乡亲,没办法啊!官家定的这个价,连本钱都回不来,再卖好米,我这铺子就得关门喝西北风了!只能将就着卖点这些压仓底的次货,大家多担待,多担待啊……”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把锅甩给了天策府,暗示都是新政逼得他只能卖劣质米。
不仅如此,王扒皮还偷偷派人,在茶楼酒肆、市井街巷散播谣言,说什么“天策府库存的军粮不够了,很快就要加征‘军粮税’,按户摊派,现在不赶紧多买点粮食囤着,到时候就得全家饿肚子!” 这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搞得人心惶惶,有些不明真相、心里没底的百姓信以为真,开始加入到抢购粮食的队伍里,市面上原本被压下去的粮价,又因此产生了一些不应有的波动。
除了这些有钱有势的大户在捣乱,那些旧的习惯、旧的规矩,本身也是一种巨大的、无形的阻力。天策府废除了以前的好多苛捐杂税,比如什么“剿匪捐”、“城门税”、“粪水钱”等等,老百姓自然是拍手叫好。可那些原本就靠着收取这些杂税、进行各种摊派来过活的底层胥吏、衙役,以及依附于旧官府体系的地痞流氓、市井无赖,可就一下子断了生计。虽然天策府为了稳定局面,也招募了一些旧人员做事,但毕竟位置有限,而且规矩定得严,想像以前那样吃拿卡要、捞取油水,基本是不可能了。
以前在城西街面上横行霸道、专门收取商家“平安钱”的混混头子刘二狗,现在就浑身不自在,感觉日子过得紧巴巴,没了往日的“威风”。他带着几个同样无所事事的手下,蹲在街角,看着一队队精神抖擞、巡逻而过的天策府士兵,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妈的,这他娘的是什么鬼日子!街面管得这么严,水泼不进,针扎不进,兄弟们还怎么捞钱?难道真要去喝西北风啊?”
一个獐头鼠目的手下凑过来,压低声音说:“狗哥,我听说……城西那边,悄悄开了个黑市,买卖些紧俏东西,还有点活路,就是风险大了点,被抓住可不得了……”
刘二狗把眼一瞪,豁出去了似的:“风险大?风险大也总比活活饿死强!走,带老子去看看!妈的,这伙天策府的反贼,断了老子的财路,老子也不能让他们太好过!总能找到空子钻!”
这些来自四面八方、或明或暗的抵制、破坏和混乱,就像一股股浑浊肮脏的暗流,不断冲击、侵蚀着天策府努力推行新政的堤坝。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断断续续、添油加醋地传回了州府衙门。
方腊端坐在大堂上,听完了赵普关于田亩清丈受阻和庞万春关于市面上混乱情况的汇报,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深知,打天下难,坐天下、治理天下更难。光靠杀人立威和贴几张安民告示,解决不了这些盘根错节的深层次问题。改革的刀子既然已经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