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身子轻,平衡力好,踩在上面虽有晃动,还在可控范围内。
随着螺圈一道一道扭入,灯泡接口噗得吸贴到铁片。这种来自于上世纪的老式卡座,再一次熠熠闪光,照亮漆黑花园一小片水汽缠绕的绿地。
白翎顺着散射的光下瞥一眼,那条人鱼还站在下面,一步也没有挪。
“您怎么还不走?”
“你希望我走?”人鱼微微歪起脑袋,金发在光下璀璨夺目,仿佛加了滤镜。
白翎哪里对他说得出硬话,没好气道:“我怕您在这守着无聊。”
简而言之,换灯泡有什么好看的,到别儿地玩去。
“可我正在享受生活。”人鱼眼角带笑,灯光在他瞎掉的眼睛里凝成一簇火焰似的小点,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感染力。
仿佛在凝视着自己。
白翎一时间望呆了,半晌没说话。复又琢磨了下他那语气,才察觉到,这句话比起往日的调笑打诨,真诚了太多。
享受生活。享受和自己相处的时光……吗?
还是只觉得他比较新奇,看看维修过程来排解寂寞?
两种都挺可怜的。
“麻烦靠近点,我要下去了,想借一下您的肩膀。”白翎斟酌了会,忽然说。
身姿高挺的人鱼踩着脚背深的草地,向前挪了两步。
他控制着呼吸频率,感觉到那股小火团似的温度越靠越近。蓦地,他肩头一重,赤.裸的人类脚掌轻轻压上来,力劲不大,似乎怕把人踩坏了那么不敢用力。
郁沉知道,只要自己稍微侧转头,就能亲到小鸟的脚踝骨。
“马上就好,我攀着架子下去就行了。”白翎怕他撑不住自己体重,出声提醒。
然而,话音刚落,一双骨节粗棱的手强行揽上他的腰,一下子整个抱起。
“啊……快放我下来,我很重的。”白翎猝不及防,喘着喊了声。
“重?”郁沉眉头紧紧蹙起来。
白翎无奈地放弃挣扎,额角靠在他肩上,捋了捋那块被自己踩皱的布料,“我们每天下课后要称体重,我偷偷重了两斤,被礼仪官嘀咕好几天了。”
“让他嘀咕去。”郁沉声音一冷,横抱着的动作收了收。
白翎跟他强调:“就算去掉义肢,我也比其他鸟雀重的。”
郁沉垂着森绿瞳眸,语气自带一抹矜傲:“那说明我养得好。”
白翎说不过他,只好把热乎乎的脸肉贴在他脖颈。
横竖都是这老男人有理。
不过确实,如果不是小时候蹭了那么多牛奶喝,他也长不了这么高。开机甲也是要有身高要求的,腿太短会够不着操作脚踏,他这身高在omega里拔群,都能和天鹅、仙鹤那些挺拔的涉禽比了,的确……
“好好,是您养得好。”夸他一下,让他高兴两小时。
像怀里抱小狗似的,郁沉轻揽着他的腰背,低下头。
他的小鸟就凑上来,贴贴他高高的鼻梁骨,然后偷着亲他一下嘴角,再狡黠得躲开。
亲得郁沉手指骨一绷,不自觉攥了白翎的细腰,眉尖挑起:“搞偷袭?嗯?”
白翎也学着人鱼之前的语气,傲气地说:“怎么,我先吃个饭前甜点。”
说完,他还故意砸砸唇,“唔……还不错,挺干净的味道。”
他料到人鱼会过来索吻,故意勾着对方脖子,和人鱼擦脸颊而过。
欺负一个老瞎子,让你吃不着。
人鱼却使起了坏,直接把他轻轻往上抛起,颠得离开自己手掌。
白翎瞬间失重,在地心引力拉扯的刹那,心脏紧缩肾上腺素飙升。
但这一切只发生了0.01秒,因为下一刻,那条人鱼稳稳接住他,换了个姿势,从侧面横抱变成了面贴面搂腿抱。
他想要维持住平衡,就必须双腿叠在他腰后。
白翎收紧义肢,磨着牙盯住人鱼唇边的得意,指控他:“……仗势欺人!”
人鱼手掌张开摁住他后背心,轻而易举把他按贴到自己唇边,薄唇轻启,语调悠长:
“这下我看你还往哪躲。”
白翎只好迎上去亲了,让这老混球如愿以偿,放任他抱着个软绵绵鸟球,被他亲得又烫又懒。
·
想要吃掉小鸟,拨开毛绒绒羽毛粗暴进食是最粗鄙的做法。
郁沉更愿意花费时间,精心设计一张菜谱。
时间,地点,条件,omega当时的情绪,都需要精心挑选和计算,以期在味蕾舌尖爆发出最甜美的滋味。
为此,郁沉吩咐乌利尔发来全套体检数据,打印出来,一行一行搞懂项目的含义。
他做这件事的时间,比线上开会多得多,以此被七十二魔王柱的下属们擦着汗小心翼翼问:
“您最近是不是身体状况下降了?AI代您开会的次数,好像变多了。”
他告诉那群老奸巨猾试图探听消息的狐狸们:“我在考虑替换你们中的一个,有人正在告密。”
食指畅意地敲了敲椅子扶手,把恐慌和互相猜测留给了他人。
他说的换掉,可不仅仅是踢出集团这么简单。应该来说,是让对方的存在彻底从这世界上抹消。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对星际总局势的掌控有限,但也能轻易拿捏某些小范围棋局。
当然也是一个尴尬的境地,进无可进,退无守地。
一盘可以走得下去,但肉眼能见到未来的——
死局。
有时候,明智比无知更消磨人的身体。
郁沉把这些反复盘旋三十余年的事抛在脑后,拿出一个又新又旧的簿子。
说它旧,是因为生产日期早在上个世纪,他上次还能看得见的时候,记得这本子的右下角脱落了一块描金。
说它新,是因为翻开书页,没有被任何一个字污染,页面仍有一抹淡淡的墨水印刷味。
郁沉摸索着,用尺子比在扉页,小心转动手腕,在看不见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