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很小的时候就提到过林子衿,母亲喜欢叫她囡囡,就如母亲喜欢叫他月华一样。
母亲说囡囡只敢远远躲在门后偷偷观察,看起来小心翼翼的,很可怜。
母亲说囡囡的父母战死沙场,她变成了跟他一样无父无母。
母亲说囡囡守孝三年,她去探望都被林府的人挡了回来。
母亲说囡囡做韩王妃了。
母亲说囡囡快死了。
母亲说囡囡跟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现在的囡囡非常活泼!
母亲说囡囡笑起来真好看。
母亲说囡囡很爱美。
母亲说囡囡是个小财迷。
母亲说囡囡是个小促狭鬼。
母亲说囡囡蹭着她撒娇,软糯软糯的一团,她根本抵挡不住。
母亲说囡囡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不小心就看进去了!
他不以为然,天下女子都一个样,再好看也是皮囊而已,红颜枯骨,他并不在意,但是既然母亲喜欢,他也就看着。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菊花宴上,母亲说带他去看看合眼缘的小姑娘。他知道母亲担心她,于是咬咬牙跪在地上跟母亲说,孩儿若是没有欢喜的人,能不能够一辈子不娶亲生子?这是他第一次违背母亲的意愿,但是这一生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
他也有些忐忑,他害怕母亲强求自己娶妻生子。但是母亲沉默了一会却直接说,只要月华开心就好。他很感激,这是一直爱护他理解他的母亲。母亲又说,那去看看囡囡吧,她那天也会去。他点头说好。
等到了宫宴,却有个侍女跑过来焦急地说,王妃不见了,于是他们分开去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他寻了过去,一切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一样。
一身红色宫装的她根本不知道她的一颦一笑都被人暗暗看在眼里,兀自在那逗着怀里的小猫。他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他听到有宫人接近的脚步声,于是连忙从阴影处走出去,他还故意制造了脚步声,因为他不喜欢开口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等她抱着怀里的白猫回头的时候,却是他跟四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相对,她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褪去了,两只大眼睛怯怯地看着自己,好像在可怜兮兮地问你是谁?他想,那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应该都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一会她的眼睛里就失了自己的影子,因为她的表情开始变得很奇怪,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他很肯定她就是母亲嘴里说的囡囡,于是他试探性唤一声阿姐。她又睁大了眼睛,眼里的光彩就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了,因为她的表情又开始变得奇怪。
等到他第三次开口说他母亲是成安侯夫人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她浑身都放松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一开始就表明身份,他发现那双受惊的小鹿般的大眼睛有着他的身影的时候,他就像鬼迷心窍般。
她开口就是月华,他忍不住看向她,她转身四下找那只白猫去了。小道比较窄,她还轻轻擦过他的胳膊,习武之人感官都比较敏感,他总是能闻到鼻间那似有若无的香味,并不是脂粉味。月华是他的字,只有母亲一个女子喊过他,他不知道还有人能将月华二字含得这么软,明明是清冷的月,在她嘴里就变成了小白兔一样软白软白的。
她还在问着自己问题,但是他快步拉开了距离,因为他发现他总是情不自禁想追逐鼻间的体香。
他看着她躲在母亲身边,对面那个女人应该是林府以前欺负她的人,她仰头看着身边母亲,长长的睫毛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都是母亲的影子,她的眼睛在说,姨母好厉害!
他以为她这般弱不禁风地需要人呵护,但是却没想到她直接冠冕堂皇地打了人。打完以后她还翘着尾巴一样洋洋得意地跑回来邀功,一副不赞美她就是不对的模样,果然母亲根本想都不想就直接夸她。
他也知道女子都有多面性,大多都是内心丑陋面目可憎,所以他并不喜欢,也不需要那些自以为是装模作样的女子,他宁愿自己一个人生活。但是为什么她什么样子都那样灵动娇俏,让人一点起不了厌恶之心。
她说,囡囡以前自卑轻生,往后只希望过得快活!囡囡会护好自己,也会护好姨母的。
母亲跟她的对话他都能听到,她总是能轻易地逗母亲发自肺腑地笑出声,因为母亲其实并不开心。
从进殿开始,他就假装不经意将视线带过去,她坐在那里那般乖乖巧巧,仿佛就像待人捉捕的小兔子。
他看到她根本不在意韩王跟侧妃说话,悄悄摸摸四处张望偷喝着杯子里的果酒,品尝完似是很满足。她以为没有人注意到,但是殿上分明有好几个年轻男子都因为她的动作轻笑起来。是了,她那张脸那么引人注目,身姿那般姣好,从进殿开始就有很多男子偷偷打量她。她根本不知道,她就像一只傻傻的浑然不知危险的小猫,将她的倾世美貌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忽然很想知道韩王的反应,她被这样肖想,韩王会怎么做呢?要是他,他就将她锁在自己怀里,谁也别想看。
他看到韩王罩着她的手倒酒,然后拿起她喝过的酒杯一饮而尽。是了,韩王也是知道的,他在高调宣示自己的主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警告,这是他的人。
他看到她双手合十虔诚的模样,她在拜什么呢?
等听到韩王又要迎一位侧妃的时候,母亲担心地看过去,她回给母亲一个漫天烟花的笑容。
他想,如果她也能这样对着我笑呢?
他居然大意地失去了警惕,他什么时候这般松懈,因为韩王若有似无的眼神总是飘向这里。
第二次见到她是在成安侯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