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念记得自己应该是回答了沈延非的, 但意识流失不受她控制,她眼帘越来越重,直到疲惫地合起, 手也攥不住他了, 软绵滑落,又被他重重捏住。
最后有印象的几秒,她模糊看着他灼红眼底迸出久未见过的疯乱,想跟他说声别怕,她只是太累, 醒过来就好, 但开不了口,就已经没了力气,陷进黑暗。
她心力体力都掏空了,半昏半睡, 对时间失去概念,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 麻药效力过了, 疼痛酸胀一起找上来, 没睁眼就轻哼了一声, 带着不自觉的哭腔,迷茫地喃喃了声“老公”。
叫完才感觉到她手是被人握着的, 应该已经持续了很久,指缝里都是汗, 稍微一动, 骨节就又紧又麻, 被揉酥了。
姜时念睫毛挑开缝隙, 面前黑压压的, 很多人影在晃,距离最近的是她梦里反复见到的脸。
梦到他的时候,他站在雾气里,一言不发地沉默流泪,几年没见了一样扑上来发狠吻她,现在亲眼面对,他状况并不比梦里的好,眼角血丝斑驳成片。
“穗穗,”沈延非声音很低,怕惊到她,一瞬不错地盯着她瞳仁,“醒了吗?跟我说句话。”
姜时念恍惚了一会儿,望着他鼻子泛酸,没顾忌地又哭又笑出来:“我真的把女儿生出来了——”
很没真实感地说完这句,她“呜”的轻轻出声,完全一副不再设防硬撑的受伤小动物状态,有气无力地泪如雨下,蹭着沈延非靠过来的脸颊,感受到他体温,她心又定了,止不住笑:“学长,好疼啊。”
一句话把沈延非狼藉的心踩烂。
他擦掉她满脸眼泪,克制着呼吸:“穗穗最后的疼受完了,往后都是好的,再也不流血受伤,我拿自己跟你保证。”
姜时念侧头承接他压过来的轻吻,鼻尖眷恋地磨过,这时候才算彻底清醒过来,她余光瞥到病房里还站着一屋子的人,自己父母,沈家一大家子,都在眼睁睁瞧着小夫妻俩亲密。
她神经一凛,还惦着要维护老公在沈家的威严,想跟沈延非错开少许,他摁住,又揽着她头亲了亲额角,确认她身上传来的热度,薄唇终于渐渐恢复了一点正常的血色。
“孩子呢?”姜时念热切地抓了抓沈延非的指尖,“你抱过了没有?状况都好吗?可不可爱?我当时都没看清。”
俞楠赶紧把婴儿床里的软糯小崽抱起来,小心放到枕边给女儿看,满眼激动的爱意:“都好都好,可爱得不行,特别乖,延非哪里顾得上抱……”
她看了看沈延非清瘦的下颌,叹一声,替他说:“你产前,医生私下找他讲了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有些威胁生命,一发生就基本挽回不了的特殊情况,都跟他详细说了,你不让他陪产,他就只能心里压着。”
这些话沈延非没跟姜时念讲过,但俞楠作为母亲都看在眼里。
她对自己宝贝女儿的担忧和心疼,好像已经被这个从前质疑过的权贵男人完全盖过去,他情感太重,重得她没办法不动容。
“在产房外面,他以为你大出血,进产房以后,又眼看着你昏睡过去,他以为你出事,医生把你推过来的时候,他当时的样子……”
俞楠描述不出来,眼眶泛泪说:“到了病房,医生说你是累的,没有危险,他也不敢信,就坐在这儿一直守着,五六个小时了,没心思看孩子,冉冉,你什么都别操心,就一心一意放松恢复,等你好了,你们俩才能都好。”
姜时念这一场哭得痛快,沈延非生怕她伤身,蹙眉压低声哄着,指腹给她抹泪。
俞楠把小崽仔细放稳,拽着宋文晋先离开病房,去外面等,沈济川当然也识趣,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扰,比起被孙子撵走,还不如主动点别碍眼,他带一家子留了成堆的礼物和红包,一步三回头地出去,把门带上。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心跳,沈延非喂姜时念喝水,她咽下两口润了喉咙,就不出声地凝着他看,眸光泛滥。
他胸膛起伏一下,随手把杯子推一边,不再忍耐,低头直接吮吻上她湿润的嘴唇,她微微张开,极度需求地碰触他,他更没了自制,倾泻似的深重纠缠。
沈延非沉沉喘着抬身,姜时念脸颊也有了生机的红,她含笑又亲他下巴一下,屏息侧过去,轻手轻脚地伸出食指,沾了沾女儿白团子似的小脸蛋儿。
小姑娘闭着眼,睫毛又黑又长,本能一样动了动,仿佛跟妈妈亲昵地相蹭。
这一刹那落到实处的触感,让姜时念手腕颤抖。
她看到自己和沈延非,看到当年同样在襁褓的两个小孩儿,也看到跌跌撞撞艰难长大的那些深浅痕迹,她跟他在不同轨道,经受坎坷苦楚,交错走远的漫长岁月,都在面前小小一团的孩子身上,得到全然释放。
这是她跟他扎根的骨血,就算再多年后她不在人世,也会鲜活。
姜时念想撑着坐起来,试了一下不太行,她拽着沈延非的手:“老公,你快抱抱。”
沈延非避免碰伤孩子,起身换到床的另一边,慢慢把穗穗抬起一些,环过手臂安稳地将人抱在怀里。
姜时念失笑,不信老公听不懂:“我是让你抱女儿——”
沈延非只管把她抱好,再探身到她枕边,将轻飘飘的小婴儿郑重托起,他手法练得专业,根本不像生涩的新手爸爸,转而把包裹着的小白团子妥帖放进老婆手中。
于是就变成他靠着床头,怀抱产后虚弱的穗穗,穗穗臂弯里再抱着女儿。
姜时念抱到女儿,如获至宝,眼里光彩四溢,兴奋地转头望着沈延非,给他指:“脸可软了!摸一下!”
沈延非贴了贴姜时念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