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
神乐绮罗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是的,屠杀。
他已经知道从前的自己自始至终活在一个谎言里了。
他不是没想过能否留在这个世界,但系统创造的身体不会衰老,时刻提醒着神乐绮罗这十年都是系统的馈赠。
瞳孔映着桥下澄澈的河水,他脸上淡淡的没有神色。
“不跳的话麻烦让一让——”
一道懒散的声音松垮地拖长了音调。
治?
神乐绮罗诧异地回头,本能地掩饰了眼底的黯淡。
今天的太宰治和他昨天见到的又不一样了,河面的粼粼波光反射,重叠在太宰治意兴阑珊的鸢瞳里,奇异地增添了一抹生机。
随即,吊在胸前的左臂和染血的绷带吸引了神乐绮罗的视线。
“你……”
“如果想学森先生马后炮地说话我劝你还是适可而止。”太宰治倚着栏杆,像是一块即将融化的黄油,越趴越低。
没有理睬神乐绮罗的反应,他撑住下巴,嘀咕道:“你的表情就和你的人生轨迹一样假。”
明明上一秒眼里冷凝的光尚未褪去,看到他的瞬间竟然条件反射地浮现出一种柔和——
太宰治撇撇嘴,又忍不住摸了摸口袋里的枪。
神乐绮罗瞥了眼像块猫饼的太宰治:“你想跳河?”还是在一身伤的情况下。
听出他话里的迟疑,太宰治果断开始攀爬栏杆,因为怕痛,他特意避开用受伤的左手使劲儿,姿势不免显得怪异。
“……”神乐绮罗大概摸清了这个太宰治的行为模式,简单来说就是与一切背道而驰的反骨。
想了想,他单手撑着栏杆跳上去,在光滑圆润的栏杆上轻松地保持了平衡。
与此同时,正笨拙地努力将右腿够上栏杆的太宰治显得更奇妙了。
虽然神乐绮罗一个字也没说,但太宰治莫名感受到浓浓的嘲讽。
他仰头看去,神乐绮罗眼底近似光晕的柔和依旧在,只是变浅淡了,似乎意识到了太宰与太宰之间也是相互独立的个体。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磨磨蹭蹭地收回腿。
他挪开视线,若无其事地小声要求:“拉我一把。”
“抱歉,什么?”神乐绮罗平淡地反问,就好像他真的没听见一样。
而太宰治没有错过他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你应当对我们一视同仁!”太宰治嚷嚷着,小幅度挥了挥裹成粽子的左手。
很好,这时候的“太宰治们”又是同一个人了。
神乐绮罗弯了弯眼睛,像是在看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过分专注的眼神叫太宰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宰治扭过头,鼻尖冒出一声小小的“哼”。
他自己也可以爬!
话说栏杆凭什么这么高?就没考虑过对跳桥人士造成了多大的阻碍吗?
太宰治决定自力更生的刹那,视野边缘多了一只手。
他往旁边蹭了一厘米,以彰显自己拒不接受迟来援助的决心。
下一秒,他被神乐绮罗提着后衣领,端端正正放在了栏杆上。
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神乐绮罗开口:“跳吧。”
太宰治眯了眯眼,你以为让我做我就会做吗?
——不,通过逆向思维,我偏要做!
像是被□□击中的小鸟,太宰治张着漆黑的翅膀从半空坠落
咚!
沉闷的落水声惊跑了鱼群。
湍急的水流里,太宰治睁眼,河水中的微量物质持续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结膜和角膜;伤口处,原本即将完成止血作用的血小板功亏一篑……
然而他顾不上这些。
因为当他像只断翅鸟落入水中时,他听到了第二声落水声。
生怕神乐绮罗多此一举地捞自己,太宰治甚至警惕地往后扑腾了两下,然而神乐绮罗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什么动作也没有。
神乐绮罗屏住呼吸,他看着血迹散在水中,看着太宰治的唇色被水流带走,渐渐变得惨白,手脚也冻得僵硬,但是对方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静,仿佛包裹着他的不是春潮冰凉的河水,而是温暖的羊水。
太宰治甚至孩子气地噗噗噗吐着泡泡,泡泡持续不断地从口鼻跃动着浮上水面。
——像一条欢快的小鱼。
于是神乐绮罗也像小鱼一样吐出了一串泡泡。
随着肺部氧气逐渐抽离,咕嘟咕嘟咕嘟、
小小的泡泡覆灭在汹涌的水流中。
他们顺流而下,一路擦过碎石沙砾,前后撞上不同的礁石。
神乐绮罗一度差点失去意识,他费力抬起眼皮捕捉太宰治的身影,才发现对方早就阖上眼,灵魂和身躯分开徜徉在水里。
很难说他拼命接近并拉住太宰治的动作有多像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
总之,当神乐绮罗用力抱住和自己一样高的太宰治时,他脑子里紧绷的弦忽地松懈了。
他不知道太宰治为何执着于死亡,但自己贫瘠又割裂的两段人生里真的找不到更多意义了。
神乐绮罗放任自己失去了意识,而他怀里的太宰治略微动了动,抬起眼睑瞥了他一眼。
有那么一刹,太宰治觉得神乐绮罗抓着他的样子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真新奇,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救人的效用……
直到神乐绮罗后背撞上浅处的礁石,又被水流泥沙裹挟着冲上急转湾道的岸堤,太宰治挣开他的手,断断续续咳出好几口水,缓了好一会儿才病恹恹地站起来,朝前走出几步。
身后一直没有动静。
他只是假装吐出氧气,实则给自己留了一口,但神乐绮罗似乎真的傻不愣登全吐了出去。
太宰治思考了一会儿,慢吞吞地退回去,蹲下,戳了戳神乐绮罗惨兮兮的苍白脸颊。
“死了吗?”
他屈指,像敲西瓜一样,咚咚敲了敲神乐绮罗的肺。
不会都是水吧?
太宰治侧耳听了听。
唔……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