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点和皱纹,浑身上下没一件拿得出手的首饰,就连衣着打扮和气质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土气和寒酸,就像是个常年在田间劳作的农村妇女。
显然,这里并不是她该出现的地方。
唯一值得一说的,便是她的身板挺得很直,看起来格外精神,丝毫不怯场。
“老妇见过诸位夫人。”蒋氏的话带着点明显的南方口音,语调婉转与她的形象截然不同,莫名惹人发笑,另外,兴许是不熟悉的缘故,一个简单的行礼放在她身上也显得别扭至极。
虽没有人嘲笑出声,可眼里的鄙夷和嫌弃也落在了曾氏的眼里,她本就不满于沐清砚口头上定下温禹行和沐延佳的婚事,自然也就不满于温家的一切。
她真是想不通,京都城那么多青年才俊,沐清砚为什么偏偏挑了温禹行做倒插门女婿。
别跟她扯什么莫欺少年穷,都是假的虚的。
温禹行出自一个寒酸的末流边缘家族,要钱没钱,要人脉没人脉,要背景没背景,就因为得了沐清砚的青睐,就妄图迎娶她的宝贝女儿?真是可笑。
要佳佳嫁过去,跟着他温禹行吃苦受累,想都不要想!
可就算她有再多不满,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将她赶出去,她可以不顾沐清砚的脸面,却不能不顾聂家的脸面,毕竟温禹行是聂闲云介绍看重的后辈,不给这蒋氏面子,就是变相不给聂闲云面子。
压下心中的诸多情绪,曾氏开口还算客气,“我记得似乎没往温家递帖子吧?您能来真是意料之外,快给看座。”
言外之意便是不欢迎她的到来。
“我听我儿子提了一嘴,他有公事在身来不了,我便想着替他过来给佳姐儿道个喜。”说着,蒋氏示意身侧的婢女将带来的礼品呈上去,“这是朱砂镯,是我们老家荆州的习俗,家里有女儿及笄……”
“您有心了,先坐下吧。”曾氏打断蒋氏的话,看都没看递上来的礼盒一眼。
礼盒被曾氏的婢女恭敬收了起来,只是后头能不能到沐延佳手中就不得而知了。
蒋氏讪讪闭上了嘴,在婢女的指引下,走到了给她准备的位置,那位置靠着前厅入口,离主座极其远,偏僻到几乎听不见里头的人说话。
曾氏如此怠慢,蒋氏如何看不出来,可是为了温禹行的前途和婚事,她也只得受着。
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曾氏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接着和别人谈笑风生,有客人至就招待一下,当然这个态度简直跟对蒋氏天差地别。
聂晚昭目睹全过程,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慈祥的舅母会如此咄咄逼人,就因为那个夫人不请自来?虽然这点是对方做的不对,可是舅母向来不是很在乎这些的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便凑到母亲耳边小声问了句:“母亲,舅母与那位夫人有仇吗?”
沐夫人自己身为母亲,自然对曾氏的心思感同身受,可是她也不好同聂晚昭解释,一是因为温禹行和沐延佳的婚事还未彻底定下,二是其中牵扯的弯弯绕绕太多,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
于是敷衍回道:“小孩子管那么多做甚。”
小孩子?她都已经嫁人了,哪里还是小孩子?
聂晚昭无语,母亲不想和她说就不说呗,至于敷衍她么?
她撇撇嘴,一抬眸就瞧见旁边的聂知烨朝她使眼色:我好无聊,走啊。
聂晚昭刚想坐正身子的动作停住,小声道:“母亲,我去看看佳佳。”
“嗯,你去吧。”沐夫人也不指望她能坐得住,便点头同意了,“把你四哥也叫上。”
“好。”聂晚昭应下。
跟沐老夫人和曾氏打过招呼后,聂晚昭就从前厅脱身了,没一会儿,聂知烨也瘸着腿走了出来,拐杖不离手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聂知烨的腿伤应当也没那么严重吧。
聂晚昭不由问:“你这没关系吧?”
“嘿嘿,当然没关系啦,我装的。”聂知烨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朝他这边看,他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姿势正常,完全没问题。
“装瘸子很好玩吗?你干嘛要装?”
“自然是为了不回那个破书院。”聂知烨理直气壮,随后又耷拉着眼睛诉苦道:“昭昭你是不知道啊,书院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每天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还差,干得比牛还多。”
“关键是我听又听不懂,看也看不懂,没一本书是我喜欢的,里头的一个句子我有时候理解一整天都理解不了,那个死老头天天给我们说什么天下之大义,读书人的风骨,那段日子我连做梦都能梦到那个死老头。”
“你说咱们爹是不是恨我啊?不然他怎么能把我送到那种地方去受苦受难?我真的是咱们爹亲生的吗?那个破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听他这么说,聂晚昭理解却也不理解,心疼却也不心疼。
可是当把自己带入他的处境后,聂晚昭就有了些感同身受:“啧啧啧,真是可怜。”
得到她的安慰,聂知烨似乎更起劲了,建议道:“佳佳表妹那现在定是挤满了人,等会儿再去也不迟,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天吧。”
聂晚昭觉得也对,便特意寻了个无人的花苑角落坐下,这个地方面对池塘,背靠假山石,简直是不被人打扰,适合聊天的绝佳场所。
聂晚昭折了条柳树枝,拨弄着池塘里的浮萍,犹自感慨道:“没人的时候嫌弃冷清,这人一多起来我又嫌弃聒噪,你说我这是不是有些毛病?”
聂知烨想都没想,就接下了她的话:“那当然有毛病。”
“……”得,没什么可聊的了。
聂知烨有样学样,也折了条柳枝,边拨弄边说着永宁侯府的近况,“大哥大嫂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