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跳,唯有五岁的元宝被岁荌单手搂着,连眼皮都没眨。
张氏脸色又红又白,猪肝一样,还没等他发作,三岁的张文文就先嚎出声了,杀猪一样的闭着眼睛哭叫。
坐在同一条板凳上的老爷子边骂岁荌边哄张文文,见怎么都哄不了她,气得下意识一巴掌拍在她后背上,“哭哭哭,哭你爹的丧呢哭。”
张文文打了个哭嗝,哭得更大声了,泪眼婆娑地伸手推开老爷子的怀抱,伸手往旁边要张氏抱她。
小孩哭起来的时候,最消磨大人的耐心。平时张氏张丝不在家,张文文哭闹撒泼的时候,老爷子如果哄不好就会骂两句,甚至推搡一把。
想想也知道,能下狠心苛待谩骂五岁元宝的老头,对小孩的慈祥和蔼哪里是出于本性呢。
老爷子骂完,场面上比刚才还要安静。
张氏本来就难看的脸色,这会儿已经是五颜六色了。
岁荌也没想到场面会朝这个方向发展,恨不得吹个口哨坐下来看热闹。
张氏自问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对老爷子甚至比对亲爹还好,感情老爷子背地里是这么跟他女儿骂他的?
他伸手抱过女儿,冷声对老爷子说,“原来爹对我这么多怨言,您要是觉得在我家过的不舒坦,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去二妹三妹那里,我家条件苦,让您受累了。”
老爷子讪讪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被哭烦了吗。”
他眼睛转动,一下子就看见岁荌跟元宝,果断地将锅甩向她们转移注意力。
老爷子骂元宝,“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哪来的这么多事情。”
张氏咽下对老爷子的怨气,示意张丝,“把张元宝领过来。岁大宝,我家这热闹你也看够了,能走了吧?”
“张?”岁荌反手从竹篓里将那把随身带着的镰刀掏出来,刀背抵着张丝的胸口,拦住她过来的动作,“元宝又没办户籍,怎么就姓张了?”
张氏猛地抬头看岁荌,“你……”
她怎么知道的。
岁荌眨巴眼睛,“陈主簿走亲戚去了还没回来,谁给元宝办户籍?既然没登记在册,元宝就不是你张家的。”
她拍拍元宝的小后背,垂眸说,“收拾东西去,咱们走。”
元宝昂头怔怔看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岁荌疑惑,“我帮你收拾?”
他就那个小包袱,至今连打开都没打开过,哪里需要岁荌帮着收拾。
元宝头摇到飞起,直接冲进屋里爬到箱子上,去够他当枕头枕着的包袱。
岁荌今年不过十二岁,跟三十多岁的张丝比起来,不管是个头还是身形都瘦小太多。
但她手里的镰刀,刀刃锋利,可不管什么年纪不年纪的。
岁荌跟张氏冷呵道:“你接元宝走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感情就这么养儿子的?别说领养的,就是亲生的,你可有脸让他给你们洗小衣?”
岁荌路过的时候往盆里看了眼,大的衣服元宝拎不动,能洗的只有三个大人的小衣。
张氏跟老爷子的也就算了,张丝的算怎么回事?
“你们还要不要脸,有没有半点心肝肺,”岁荌刀背戳了戳张丝的胸口,“亏得孩子小,这要是再大点,你这龌龊心思是不是就藏不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岁荌错觉,她感觉张丝看元宝的眼神有些脏,再联想到洗小衣,岁荌被恶心地想吐。
这一家人有手有脚,凭什么让孩子给她洗小衣,恶不恶心啊。
看元宝抱着小包袱出来,岁荌这才没继续说这些。
张氏看向张丝,张丝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板着脸要跟岁荌动手。
岁荌握紧手里镰刀指着她,语气平静,“你试试。”
……张丝不敢真试,只敢脸上耍横。
“元宝我带走了。”岁荌领着元宝朝外走,老爷子气不过,从地上捡了个东西朝岁荌的后背砸过去,“滚啊,滚!”
她来这一趟,算是把这个家搅合得鸡犬不宁。
老人动作慢,岁荌又轻盈灵巧,微微一躲,那东西就落了空。
是颗鸡蛋。
是老爷子给张文文剥完张文文没吃的鸡蛋。
白滚圆胖的鸡蛋在泥水里滚了一圈,瞬间灰溜溜地脏。
元宝没怎么吃过好东西,被岁荌牵着低头看从脚边滚过去的鸡蛋,小脸露出几分可惜。
岁荌将镰刀收起来,扭头朝后做鬼脸,“嗳,没砸着,气死你~”
老爷子当真被气得险些厥过去。
身后张家是怎么热闹岁荌不想管,所有东西都被隔在身后的雨雾里,听不见看不到。
她将头顶的草帽摘下来,反手扣在元宝脑袋上。
元宝小小的脑袋顶着大大的帽子,视线全部被遮住,差点摔了个跟头。
岁荌笑他笨,他伸手把帽檐抬高,也跟着傻傻地笑。
张家这边村子的路的确不好走,泥洼特别多,但岁荌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边走边问找过来的,元宝也是这般牵着岁荌的手,一脚一脚踩过去。
两人从村里到县城时,雨已经不下了。
草帽挂在元宝脖子上,他怀里还抱着他那个仅有的小包袱,就这么跟着岁荌在街上穿梭。
街市上比清晨热闹许多,卖东西的小摊也多起来。
岁荌往怀里摸了摸,然后停在一个卖鸡蛋的小摊铺面前。元宝小脸虽茫然疑惑,但还是跟着她蹲在旁边。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长得都特别好看,往摊前一蹲都让人眼前一亮。
小贩是个五十岁的奶奶,笑呵呵问,“买鸡蛋啊?”
她道:“家里的鸡早上刚下得蛋,你摸摸还热乎着。”
岁荌伸手摸了两颗,果真还热着。
只是,“有没有熟鸡蛋啊?”
岁荌早上随便对付一口就行,但元宝没吃饭。
岁荌甚至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吃饭了吗,但小孩就是这么不吭不响不哭不闹地跟着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