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里攥着一道明黄色的帛书,见了来者,眸光亮了一亮。
“你怎么来了,院子里风大,你身子刚好不久,当心又着凉了。”
此话听得叶朝媚愕然。
沈蹊何曾用过……这般温柔的语气与人说话?
他拢了拢衣衫,低下头,离那少女极近。沈蹊身形高大,与那人说话时,他甚至会稍微弯下身。男子的发尾就这般随着温和的风,拂到兰芙蕖面颊上。
兰芙蕖感觉,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仿若想将她看出个窟窿。
她抿了抿唇,将手里头的东西递上去。
“小厨房做了甜汤,很香很好喝,我想着给你送一份过来。”
叶朝媚便眯着眼睛笑:“小妹妹,沈大人他不爱吃甜食,也不喜欢喝甜汤。”
话音刚落,沈蹊伸手取过汤碗,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一饮而尽。
看得兰芙蕖一阵结巴:“不、不烫吗?”
来时,担心甜汤会冷掉,她走得极快。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
沈蹊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命人将空碗收了,轻笑了声:“不烫,好喝。”
不知不觉,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欠了安翎郡主那样大一个人情,沈蹊自然要好好招待她一番。
客堂内置办好了晚宴,沈蹊喜欢清静,便未叫太多人来。
安氏抱恙,除去周遭仆从,桌上就只有他、叶朝媚和兰氏姐妹二人。
叶朝媚走得急,未带女婢,入席时,突然犯了大小姐的脾气,指了指桌上的汤碗。
“本郡主要喝甜汤。”
见状,一侧女使规矩上前,欲替她盛一碗。
“不要你服侍,”叶朝媚道,“听闻驻谷关有一对兰氏姐妹,天生丽质,秀色可餐,看着那张脸,本郡主都能多吃几碗饭呢。”
闻声,沈蹊面不改色,瞟了兰清荷一眼。
兰清荷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硬着头皮走上前。
也许是心中还在害怕沈蹊,兰清荷方舀满一勺,手忽然一抖。“啪”地一声,溅起热烫的汤汁。
兰芙蕖和叶朝媚皆往后撤了撤。
“二姐,”前者取出一方干净的素帕,握住她的手指擦拭,“烫到了吗?”
叶朝媚蹙了蹙眉头。
“毛手毛脚的,若是烫伤了本郡主,可是你能赔得起的?你,来服侍本郡主用膳。”
她挑出手指,指了指一侧的兰芙蕖。
这一道锐利的目光,亦是朝兰芙蕖望去。
少女怔了怔,下意识走上前,手还未碰到汤勺,就被人起身夺了去。
沈蹊的手臂极长,轻而易举地捞过长勺,截去了郡主后半句话:
“她不是女使,不服侍旁人。”
叶朝媚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下一刻,沈蹊举起汤勺,问兰芙蕖:
“要喝甜汤么?”
“唔……”
她还未言,面前的碗已经满了。
叶朝媚咬着牙,戳碎了自己碗里的白米饭。
不过就是生得漂亮了些、说话软了些吗,她能跟着沈蹊去北疆吗,能在北疆吃的了苦吗。
哼,小花瓶罢了。
……
用完晚膳,兰芙蕖撑开伞走在甬道上。
驻谷关又下起了雪,她接了一片冰凉的雪花,覆在手指上。方才二姐那一勺,溅得她手上被烫伤。自幼她便肌肤娇嫩,大小伤口如若不及时处理,便会一直留着疤。
她要去一趟医馆。
自从柳玄霜倒台,驻谷关大小事宜暂时由沈蹊接手,他也给了兰芙蕖一块令牌,有这块令牌,她可以去医馆随便抓药。
取了瓶药膏,她回到定静阁,又取出先前沈蹊给她的金疮药,准备一并涂抹。
担心被姨娘和二姐发现、让她们担忧,兰芙蕖特意去了侧间屋子。
刚一推开门,庭院里响起脚步声。
沈蹊亦撑着一把伞,迎着月色、踏着满庭飞雪而来。
他氅衣雪白,衣肩上落了几片梅花花瓣,兰芙蕖见了,下意识想替他拂去。
还未伸出手,对方眸光忽然一闪。
看见了她手上的药瓶。
“怎么了?”
兰芙蕖摇摇头,“没事,就是将才不小心烫到手,涂些药便好了。”
她的手被人捉了去。
屋中昏暗不明,沈蹊一只手握着她,用另一只手点开灯。偌大的侧间,一下便敞亮了,也让面前男子的眉眼愈发真切。
对方接过她手里的药瓶,捏住她细白的小手,轻轻涂抹着——他先是挖出些药膏,将乳白色的膏体涂到少女虎口处,紧接着用指腹将那药膏揉搓开来。
起初,她有些刺疼,咬着牙轻轻“嘶”了一声。
察觉到她疼,沈蹊放缓了动作。
揉着揉着,她感觉虎口发烫,脸颊也微烫,便忍不住道:“我、我自己来。”
对方未松开手。
他的手指修长,像玉一样白皙好看。若不是亲眼所见,兰芙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漂亮的手指,主人竟是那习武之人。
与手指、手背不同,他的掌心有一层厚实的茧。
忽然,她的肩头耸了耸。
沈蹊专心给她上着药,余光瞥见她动,忍不住也勾唇,道:
“笑什么。”
“痒。”
他在她虎口处打磨,磨得她痒。
“沈蹊,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这样弄得我好痒。”
他还是没松手,只是手指上的力度稍稍加重了些,将药膏揉得愈发薄。
揉着揉着,膏体渐渐消失,二人指腹、虎口吻合,她素白的柔荑上,多了道鲜红的印痕。
忽然,庭外传来脚步声。
是二姐。
兰清荷边疑惑着,边朝这边走:“这灯怎么还亮着,门也没关……”
反应过来,兰芙蕖面色变了一变,也不管那药瓶了,抓着沈蹊的手就往书柜后躲。
书柜之后,是窄窄的一片空隙,再往里些便是靠近主房的窗牖。她拉着沈蹊,匆匆躲入缝隙中,空隙不大不小,刚好容下两个人的身形。
男人微微偏过头,虽是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