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蜷缩淌血的姜逢枝惨叫顿止,像被掐住了喉咙。
他不甘心地想要站起来,也只是徒增惨痛,姜逢枝望着阿忘的方向,拖着残肢爬,可惜没爬出几步就叫缪吉一脚踩在头上。
“杂种,”缪吉笑得露出可爱的小尖牙,“你在做什么?”
小尖牙滴下血,生吃的遗留。
“不说话,好啊,想见美人是吧。”缪吉狠狠地碾着脚下半妖头颅,叫他触地的半张脸血肉模糊。
“像你这样的贱种,”缪吉笑,“也敢惦记王上的贡品。”
缪吉提起脚,接着运起妖力一脚跺下去,叫姜逢枝手臂顿碎,活似杀猪剔骨。
姜逢枝惨叫又起,阿忘听得身体微颤。她捂住耳朵,双眼似乎看着又似乎失了神。
苍鹫将剑收入鞘中,朝阿忘走去,路过缪吉时,他道:“够了,赶路要紧。”
苍鹫走到阿忘身旁,伸手捂住她双眸:“不想看,不用勉强。”
手心很快润湿,苍鹫心下一颤,他别扭地偏过头去,手却仍然遮住她眼。
“我也会这样死么?”
夜风中他听见女子这样问。
不会,他想如此回答,但想到王上秉性,又一下子失了声。
阿忘似乎明白了,抬起手覆上苍鹫手背:“我不怕,你松开吧。”
苍鹫皱眉,听到她继续道——
“妖是妖,人是人,我被捉住,我认命。”
苍鹫若有所失,心里并不畅快,也无半分为妖的得意。
一直在妖山的他从没吃过人,人类对于他来说是另一奇异的物种,可出妖山后见到这么多人,只有她似乎与人不同,与妖更不同,独立于人、妖之外,那样鲜活地伫立在世间,叫妖难以忽视。
她说出这句话时,心下在想什么,苍鹫忍不住探索,又强行抑制住这种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念头。
阿忘带着苍鹫的手下滑,从眉眼抚过鼻尖、唇瓣、下巴,随后便是空茫,他再也感触不到她的温度。
阿忘松开手,侧头看向他:“享用我时,你会分一杯羹么?”
她的眼睫还湿着,说这话时那样温柔,甚至都有些撒娇的意味了,苍鹫不知为何心里又是一颤,他将手收回背到腰后,却忍不住合拢手指留恋她温度。
她怎能用邀请的语气问他,就算她的血肉如此迷人,他似乎嗅到她体香,人类女子都有这样幽茫的香气吗?
分一杯羹?她真是慷慨解囊,这样弱小的身躯又能在口中流连到几时。用唇舌体会她的血肉,听起来如此诱人,可是她会哭么?
无论吃哪里,她都疼得厉害,那双眼又会像今夜这样哭泣,无辜地落泪,无助得不知怎样才好,捂住耳朵忘了眼,要她直面自己的死亡,真是一件残忍的事。
“你是王上的贡品,我没有资格。”苍鹫试图冷静下来。
“如果我愿意,”阿忘道,“你会怎样吃我?”
她是在叫他吃了她,还是在勾引他?苍鹫收到腰后的手又抬起来,他抚上她左颊,忍不住摩挲起她柔嫩的唇瓣:“你叫什么?”
阿忘咬住下唇,却不小心咬住他指头,她受惊般松开口,苍鹫却没离开。他入得更深,摸到她牙和软舌,直到女子又有落泪趋势,苍鹫才取出拇指,在她下巴上擦了擦她自己的涎水。
“你叫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阿忘微微垂下眼眸:“阿忘,我叫阿忘。
“亲近的人都这么叫我。”
听到她这样说,苍鹫抬起她下巴:“我是妖,做不成你亲近的人。”
阿忘茫然地看着他,无措道:“那……那不用叫我,不用在意一份食材的名。”
苍鹫被这女子说得心软了三分,他有心松开手,手却不听他意志仍抚着她下巴:“我是苍鹫,阿忘……”
“我就这么叫你吧。”苍鹫克制住不该有的念头,强行将手收回,移开目光看向庭院。
缪吉竟还在跟那半妖纠缠,他担心女子害怕,走到她身前挡住她目光,冲缪吉喊道:“走了。”
阿忘看着挡在她身前的妖,眼眸有一瞬疑惑,雄妖跟男人竟这么相似么……
这样的认识冲淡了方才的心惊,她抚上眼尾,默默将泪珠擦干。
缪吉听到声音,轻笑一声,看了下被他踩成烂泥的半妖,因为讨厌这半妖的惨叫,方才那刀啊不小心在他脖子上划了几道,半妖也就再也出不了声了。
妖真是性命顽强,纵使四肢被废,喉结碎裂,这半妖竟还苟延残喘着没有死去。
要给他一个痛快吗?
当然不。
缪吉笑得灿烂,一脚踩上他脊椎,咔嚓,不小心碎成渣渣了,真是抱歉。
缪吉收回脚,在姜逢枝身旁站定,他瞧了会儿姜逢枝,忽地弯下腰来:“煎熬着死去吧,杂种。”
缪吉说完,叹了口气,美人两次被抢之仇总算报了。
他轻快地转身,轻快地跟上苍鹫步伐:“来了来了。”
月上中天,姜逢枝烂泥一样倒在庭院里,四肢尽废脊柱也碎,连开口说句话道个别都做不到了。
惨痛到极点,似乎忘了呼吸,脑海里除了血腥还剩什么。他想要爬到阿忘身边的,想再见她一面,想跟她道个别。
想问她开心吗?她做到了。
她给他的殊荣,他荣幸之至。
如果是她亲手杀他,一口口吃了他,他会好受些。
死得这样凄惨,她会记住吗?能记住多久。
这一生这样短暂,作为半妖的一生,竟然没活过人类百年。真是……失败啊。
生命最初是怎样诞生的,生命的尽头只有黑暗一片吗?
她那样厌恶他,而爱与恨究竟有什么区别。他就当她爱过他好了。
都要死了,总得骗骗自己,躯体的疼才好受些。
姜逢枝想翻个身,想看看月亮,照照月光,想看看长夜漫漫冷冷长天,想见见她,抱一抱她。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