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一夜后,苏绛河眼睛干涩得难受,刚睁开双眼的时候就像蒙了一层翳,病房附近很安静,距离最近的是令她不舒服的体征监测仪,还有自己被放大的呼吸声。
恍惚之间,她甚至怀疑之前看到的背影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病房外有推车经过的声响,上面玻璃瓶颠簸的声音,随着病房门被打开传到她的耳畔,护士小姐“哗”地拉开窗帘,苏绛河的眼睛逐渐适应光亮,随着视野的明晰,听觉的朦胧感也消失了。
在会诊的医生走到床边的当口,苏绛河大量起周遭的环境:全新的病床和设备,酒店式的病房内装,还有医生挂牌上一闪而过的“主任医师”……
苏绛河忽然很想看一眼自己的手机,确认一个猜想,可手刚伸向床头柜,就被医生制止了,只能乖乖地缩回被子。
医生温和地叮嘱近期需要注意的事项,苏绛河下意识地应答,看似顺从听话,神思却不在此间。
她与陆其初见是在小学。
彼时苏兴邦的生意陷入低谷,打算拿着小洋楼拆迁款和卖掉别墅的房款再赌一把,每天都吃住在公司;苏绛河的母亲林岚权衡利弊后带着她住回桐花路的老破小,那里对应的学区好,别区的家长挤破头都拿不到中心区一小的名额。
开学第一天,苏绛河发现自己的同桌就是隔壁那个比很多女孩子都漂亮的男生,搬家总是忙碌的,她当时只与拿钥匙开门的他打了个照面,来不及打招呼,所以不知道他的名字。
教室里闹哄哄的,许多孩子都找到了自己幼儿园时的同伴,一个个小团伙初具雏形,在这片喧闹声中,苏绛河偏过脑袋打量着同桌,他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睫毛局促地颤动,却不敢出声让苏绛河别盯着自己看了。
苏绛河注意到,班级里几乎所有同学的东西都是簇新的,颜色鲜亮的书包、新款的多功能文具盒、图案各异的包书皮,唯独他的东西虽然干净整洁,却不是新的。
身后小团体的几个女孩,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几颗小脑袋凑到一起窃窃地议论起来。
“幸好我不跟陆其同桌了。”
“刚刚我妈妈看到分班的时候,还想找教导主任转班呢。”
“你别走,这里我就认识你一个。”
“为什么啊?”
“他妈妈……”
之后便是悉悉索索的一阵耳语,被告知“秘密”的女孩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啊,那她好可怜哦……”
说着可怜,另外两个女孩却毫不掩饰地偷笑出声。
苏绛河猜到她们大概在“可怜”自己,她在新区的私立双语幼儿园上学,在这里没有同伴,又和班里女生绝对不想接触的人做了同桌。
不过她不在乎,她收回紧盯着同桌的目光,像只骄傲的小天鹅那样,挺直脊背,昂起头颅,看向走上讲台的班主任。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教室里的喧闹渐渐止息,她刚打算说些什么,走廊外的教导主任又向她招了招手,“同学们,你们先在课本上写好自己的名字,翻开熟悉一下课本。”
她不得不给教室里的孩子们找点事做,免得他们皮起来把屋顶拆了。
这群精力过剩的孩子们哪里会因为一个指令而消停呢?
中心区一小的教室容量不大,同桌两人一起写字,只要有一方霸道一些就容易发生撞手肘的事故,指令刚发布不到两秒,教导主任半句话还没说完,教室里围绕手肘碰撞的争执此起彼伏。
“你撞我干嘛!”
“桌子太小了啊!”
“你看你都超过多少了,再不收回去,我就要告老师了!”
“你告,你告!”
“老师——”
前桌的两位同学争执起来,尖锐的高音就像是一声出栏的哨响,其他小同学也借故吵嚷,刚平静没两秒,教室再次沸腾起来。
开学没多久,班主任太阳穴的青筋突了出来。
苏绛河在家里的课桌比这要宽一半,写着写着她就发现自己的手臂卡到了两张桌子的接缝处,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触碰到同桌。
她停下了笔,再次偏过头看自己的同桌,却见他缩在课桌三分之二的位置,左手手臂悬空在课桌板下,小心地用铅笔一笔一划地在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陆其。
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都能让四辆玩具小汽车并排通行了,苏绛河皱起眉头,瘪了瘪嘴,对这个“四车道”很不满意,她清了清嗓子,同桌的男孩吓了一跳,望向她的黑漆漆的眼瞳闪过错愕和无辜。
“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苏绛河从小就讨人喜欢,对这个躲着自己远远的男生产生了些许兴趣,她微微抬起下巴,一双银杏果般的眼睛亮亮地注视着他。
陆其不说话,缩在角落写完名字时候,便歪着身子坐在角落,双手牢牢抱着手肘,让出“四车道”的间隔。
“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