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笔笔画出了他想去的地方。每一个都是他曾经从爹娘、爷爷嘴里听到过的。
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一家三口乘坐大船,沿着江流出发,从顷海湾驶入大洋。
默默像齐蔚,仿佛生来便懂得如何与海呼吸。他在甲板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冲着大海喊爹娘、爷爷,默默来接你们了!他高兴极了,挥着手和海鸥打招呼,其中一只还叼走了他的小鞋子,在天空转了一圈又送回来。
他们越往南,天气越暖和。齐蔚怕冷的毛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入夜后,手脚不用张以舟捂半天。
有时大船暂停,齐蔚带着默默下海,好几次,巨大的鲸鱼从他们脚底无声地划过,银白的飞鱼沿着他们溅起的水花一跃而起。他们就像是大海孕育的鲛人,海洋里的每个生命都与他们有关。
张以舟起初晕船晕得厉害,齐蔚和齐默下海,他趴在栏杆上呕吐。还好过了几日,他逐渐习惯摇晃的脚底,这才不晕了。大船停时,他便坐在甲板上,同何喻一起钓海鱼。何喻比他的公子钓得好,次次有丰收,而张以舟只能钓上齐蔚。
他们的大船也曾碰见过海盗,对方叫嚣着要他们交出粮食和女人。船上的“女人头子”兴奋极了,沉睡的长枪再一次被挥起,海盗们各个跪地求姑奶奶放过。
他们在海上飘了两年,把齐默想去的暹罗、爪哇、吕宋等等地方都去了一遍。这一路上,齐默对什么都好奇,他边玩边问东问西,唯独不曾问过爹娘和爷爷在哪。
在返程的一个星夜下,齐蔚指着浩瀚银河,告诉齐默,爹娘、爷爷都去找祖母和太爷爷了。
“默默,我们终将在星空里与他们团聚。”齐蔚抚摸着齐默额上细细的绒发,轻声说。
齐默没有哭,也没有问更多。他卧在姑姑和姑父之间,望着数不尽的星星,慢慢沉入了梦乡。
他们结束海上之旅,从乐京上岸。此时,乐京已经归属于雍梁。
上北历经动荡,新国君与辅国之臣逐渐难以将这个巨大的国家维系下去,被正在走向强盛的雍梁吞并,是早晚的事。
乐京几经易手,但它的繁华始终不减。岐南百年的经营,早已为这座城市打下牢固的根基。没有岐南之后,这里也依然会是蓬莱,是明珠。
大船靠岸,很快便有人找上来了。
“殿下,臣恭候已久。”江筵单膝屈地,向齐蔚和齐默行礼。他捧着一方锦盒,等待齐蔚开启。
齐蔚看见他胳膊上系着的白色麻布,有些发怔,“他走了吗?”
江筵缓缓点头,“毒素入侵得太厉害,他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但他用最后的日子,试出了解药。”
“解药?”
江筵看了看站在齐蔚身旁的人,道:“赵鸢惊才绝艳,家主亦是世无其二。她能制毒,家主便能解毒。但愿,家主弥补了一些他的过错。家主还说,多谢殿下愿意将宝印赠他。”
江筵说罢,把盒子交给齐蔚,便静静退出去了。万鹤庸走后,江筵成为了新的家主,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齐蔚打开盒子,里边果然是数瓶药剂,药方压在下头。赵鸢的毒害死了齐蔚的父亲,又害了她的至亲好友,齐蔚为了解毒,早已问询百医,她都成了半个大夫。她看一眼药方,便知万鹤庸真的做到了。
“别慌。”张以舟抬住齐蔚颤抖的手,“先让何喻带一份,去泉宁,去夏疆。”
齐蔚抬起眼,道:“对、对,何喻,你自己也赶紧用一瓶。然后骑快马去。”
“是,夫人。”何喻喑哑道,他拿起东西,迅速出了客栈。何喻当年假扮白溪,虽只是在大殿内出现了片刻,但也吸入了毒素。解毒之后,他几乎废掉的武功或许就能恢复了。
“默默,去给姑父找点热水来。”齐蔚叫道。等待已久的转机突然出现,齐蔚几乎有些不知所措。“以舟,你快躺下,解毒之后,你就不会总生病了……嗯……”
齐蔚说着,忽然干呕起来,“我太着急了……”
“不,蔚蔚,你坐下。”张以舟扶着齐蔚入座,翻过她的手掌把脉。片刻后,两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是新的生命正在孕育。
“以舟……”
“嗯。”
“我想问……其实很难有子嗣的是我,对吗?我是早生子,又浑身都浸了寒气……”张以舟怕齐蔚因此难过,甚至受非议,才说是他的问题。
“我答应兄长,要保护你。”张以舟弯下腰,贴着齐蔚的额头,“蔚蔚,我很爱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