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应当是龙朔三年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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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莹剔透琉璃瓦,丈高的血玉珊瑚树。
重叠帘幔遮掩之后,香池雾气缭绕,满室云境天宫,暮云千重。
织锦罗裙七零八落散在玉池边。
香池间乳白氤氲,那人的手掌很宽大,指腹一层层薄茧,刮过她的面颊,掐上她的细颈。
他逆着光,手中动作不见丝毫怜惜。
却不慎瞥见水中隐隐绰绰的玲珑身段。
鸦发湿散,凝蜜红唇,一张靡丽,惹人垂怜的小脸,红唇不知诉说着什么。
四周气息潮湿的能拧出水来。
“你是何人?”他给她机会,问她。
奈何他的叱问,那娘子不仅不答,反倒廉耻的将胸,脯靠上来。
那是滚烫的,软腻的香躯,使人嗓间发痒,发疼。
亦是那一瞬间,皇帝只觉得眼前四周泛起雪白,筋络间阵阵颤栗游离而上。
他猛地睁眼,目露凶光,掌下使劲儿。
却在手掌触上那节细颈时,热浪再度自骨骸深处升腾而起。
手中人犹如水中一颗没有根骨的蔓草,轻佻而又,脆弱的不需他多用上几分力,只轻而易举便能将其撕扯的粉碎。
他只觉身体里融去了一团火,要被炙烤的干了去,要一步步将他逼上绝路。
香池中极热,愈发的热。
温暖的水流化作一团团火,炙烤起他。
......
这场旖旎浑浊的梦,持续了许久。
直到皇帝额间传来阵阵钝痛,属于酒后四分五裂的闷疼,使他缓缓睁开眸。
挺鼻薄唇,轮廓分明,往下,那是一双幽绿,深邃的眸。
片刻后,他从池边疾驰爬起,俯身瞬间,不慎瞥见那张乳白织锦毯衣上沾出新鲜水痕。
水痕塌陷之处,隐约是一串小巧足迹,朝着殿门前蔓延。
想起自己酒后失德,他快速套上衣裳,几步上前一脚踹开宫门,负手踱步出去。
少顷,几个小太监从门廊转角各处哭丧着脸跑出来,一个个腿脚发软的跪下。
“圣、圣上......”
皇帝缓缓抬起眼,带着沉郁的眸光,眸瞬间夕阳透光窗棱,于他眉峰鼻骨上勾勒出一道轮廓分明的线。
那是一张立挺,深邃的面孔。
他没有发话,只静静瞧远处,面对宫人,不像是动怒的模样。
宫人们壮着胆子一抬眸,只见天子并不穿龙袍,戴冠,反倒是一身仓促间穿起的宽袍大袖,到处皱皱巴巴,连腰带也不知丢去了何处。
天子约莫都是这般,普天之下,如何情景如何窘迫,都能面容不改,闲庭阔步一般。
他终于发话,嗓音低沉莫辨:“何处宫里送来的?”
几个小太监互相看了看,面对这位武将出身,血雨中来去的当今,只惊骇的恨不能找个洞藏起来。
他们如何敢不答圣上的话?
怎、怎奈一个个都听不懂圣上在说什么。
什么哪个宫里送来的?
自三年前圣上登基那年,有不长眼的内侍卖了消息给西宫,叫太后趁着给儿子送被褥之际偷偷往里头裹了女子来侍寝。
那夜....那夜的长春殿不知赐死了多少内侍。
连太后都怕了,如今他们怎么还敢?
哪个宫里的不要脸,来害他们??
“圣上、圣上明察!”
......
流云缓动,夕阳西下,王公扈从自后山射猎归来。
苍穹落尽初春余晖,远处帷幕间,女郎们三五成群莺莺软语。
她们瞥见中间少了一女子,当即便窃窃私语:“乐娘子呢?怎生一会功夫不见,就走了?”
有人当即打趣笑起来:“人家可不像我们皮糙肉厚的,人家这回是来回京待嫁的,吹了点儿风就说要回去了,哪儿敢叫这太阳晒着.......”
正说着,众人眼角余光就瞥见远处小跑来一女子,碧绿高腰半袖襦裙,上领衣口半敞,数层单衣犹如花萼层层托举香腮玉颈。春风吹拂裙袖花边,一副婀娜小蛮,芳菲秀彻的模样。
不是她们口中的乐娘子,还能是谁?
人群中有眼尖的,瞥见乐嫣额发间的水意,不免笑着打趣:“乐娘子方才可是去泡汤了?泡汤可不能贪久,瞧瞧脸都红透了!”
乐嫣闻言,瞳孔一紧。
又听女眷们七嘴八舌地追问她:“你的未婚夫婿可会来京城接亲?该叫我们见一见究竟生的什么模样,才能叫乐娘子如此恨嫁——”
听到婚期,乐嫣不由吸了一口气,她发狠咬紧下唇,咬出血腥来才压住了那股子无法控制的昏热。
她心中升起无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