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
这番闲适的模样,倒是很有一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意味。
“二姐,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要闯去慈宁宫寻你去了!”少年一见她,赶忙起身,一面穿靴子一面踉跄着迎了上来。
沈流哲今年十六,身板还有些少年的单薄,嘴角隐现了颗虎牙,爽朗间又带了丝不羁。
慈宁宫可是未经宣召便能进的?她倒忘了,她这三弟,行事向来乖张,不按常理出牌。
“我原本在扬州游学呢,一听闻你坠马,赶忙快马加鞭赶了回来,骨头都快被颠散了,你瞧瞧看,这块是青的,这快是紫的,啧啧啧,疼得我呀…………”他语气夸张,捞起袖子就要给沈浓绮看伤痕。
到底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哥儿,一点痛都吃不得的,也不知道在昭狱中时,是怎么捱过了那些可怖的刑法。
沈浓绮越想越心疼,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难过得连下唇都抖了起来。
这倒让沈流哲慌了神,他忙手忙脚乱着要给她抹眼泪,“不是,二姐,你再感动也别哭啊!我这身子骨,养两日就好。”
“额,你若是再给我些鹿茸牛鞭,人参雪莲,兴许还能好得更快些呢!”
原还有丝温馨的气氛,随着这句“再感动也别哭”,生生烟消云散。
沈浓绮拍开他的手,取出丝帕拭去眼角的泪珠,斜乜了他一眼,转身坐定在雕花椅上。
这反常的态度,倒让沈流哲有些慌乱了起来。
他行事乖张,沈浓绮每每见了他,总是要蹙起眉尖训他几句,数落一番。
今日这落泪的情景,确实从来没有过的。
沈流哲神色紧张起来,试探道,“可是扬州有人告到长姐这儿来了?”
“是扬州知洲告来的?还是节度判官告来了?莫非是那真州县丞告来的?不应该啊…他官那么低……”
沈浓绮眉头越皱越紧,方才还含泪的眸中,此时现了些火光,狠瞪了沈流哲一眼。
沈流哲哆嗦一下,武艺高强的父兄他不怕,面对娇滴滴的二姐,反而有些怵。
“我这次真没惹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砸了些东西,烧了几条船,与人打了几架罢了!谁知那扬州知洲的侄儿不堪一击,当场血溅,几乎去了半条命?”
沈流哲原本说得硬气,随着沈浓绮眼中的怒火越来越旺,他声调也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没了底气。
他不禁解释道,“可这些都是事出有因的!况且我也不是那般不知轻重之人,立马派人送去医馆了,并未闹出人命。”
所以未闹出人命,便不算大事儿?
沈浓绮直感气血翻涌,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突地疼。
所以前世是她听错了吧?沈流哲或许就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混子吧?
看在是亲弟的份上……
沈浓绮脸上愁云惨淡,长长舒了一口气,才道,“明日开始,上午去国子监念书,下午来朝廷中当差。”
不是询问,是命令。
话语坚定,无一丝商量的余地。
沈流哲知道她是真动了气。但无妨,二姐以前也生气过,过一阵便好了。
“好好好,哲儿听姐姐的,明日就照姐姐说的做。”
沈浓绮冷哼一声,“你也不必与我虚与委蛇,本宫明日便下一道懿旨,但凡与你厮混、耽误你学业者,无论他是何人,家中但凡有官职者皆降三等,本宫倒要看看,还有谁敢与你鬼混!”
沈流哲见她动真格了,也急了,“二姐怎能如此?这是挟势弄权!姐夫定不会让你胡来!”
“呵,你那群狐朋狗友,哪个底子是干净的,真追究起来一个都逃不过!你倒试试,刘元基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本宫的!”
沈流哲被训斥懵了,并未意识到沈浓绮冒犯着唤了当今圣上的本名。
他此刻只觉得很痛苦,“二姐这是何必?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读书写字,也不喜欢那些酸臭孺士。”
“我爹是手握虎符的卫国公,我兄长是统管西北军的骠骑大将军,我阿姐是皇后,姐夫是皇帝,莫非这样的家世,都不够养个闲散子弟么?我就想这么吃喝玩乐、斗鸡打马着过,不行么?”
“不行!你可知,眼下我们卫国公府、乃至整个晏朝都已岌岌可危?我同你说,我做了个噩梦…………”
说罢,沈浓绮便将前世的遭遇,说给了沈流哲听。
沈流哲听罢,只觉得在听天方夜谭。
“你是说姐夫要毒害你?还要陷害我们一家?这怎么可能?我听袖竹说,姐夫为了给你治病,大冬日里去野厕旁念经祈福来着?这般情深款款,怎会害你?
再者说,我就算再不闻政事,也知道他眼下正是需要咱顺国公府的时候,他岂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沈流哲有些不放在心上,只当沈浓绮在皇宫中憋坏了乱想,所以才做了噩梦。
“二姐你别担心,但凡只要他敢妄动,父兄就敢杀进京城,剁烂他的龙椅!”
“你以为起兵造反,谋求篡位是容易的么?”沈浓绮沉了沉气,有些循循善诱道,“我问你,连你都知道我坠马了,快马加鞭疾驰而来,为何父兄知道了,却未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