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日凌夫人牵着凌旭回家的时候还是一阵后怕,又看凌旭一副什么都不明白仍然低着头的样子,内心涌上了一股无言的悲伤。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尽报应在她的旭儿身上。
施以援手的是皇室公主,国公府是必定要有表示的。
凌夫人正月初一就收拾了谢礼要送到宫里去,未能成行的原因是也想将旭儿身上那件公主的氅衣一起还回去,但是却没能成功。
那毕竟是公主的衣服,不说男女有别,就是皇家尊严在那里,这衣服也是必须要还回去的。
但是旭儿的执拗劲又上来了,或许是被之前仆妇脱他衣服的动作刺激到了,他从宫中回来一路上就拽着衣服不让人动,哪怕是一只手一直被人牵着,也一定要腾另外一只手出来拽着衣领。
她想趁着他睡觉的时候脱下来也不成,他哪怕是睡梦中都紧紧的拽着,仆人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也只能脱其他衣服不能动那件披在身上的氅衣。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随着旁人的动作去,但是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唯一能够表达出来的情绪便是执拗,若是他固执起来,旁人根本没有办法。
凌夫人曾经试图强行将一些东西从他手中抢下来。
他拗不过大人的力气,被抢了东西之后也不会说话不会哭,只会独然站在旁边,用那双空洞的眼神盯着凌夫人看。
直看到人的心里去,在凌夫人千疮百孔的心上再狠狠的扎上一刀。
凌夫人曾经试过几次,她根本受不住那样的眼神,所以也不敢强抢,等了两晚上都没有成功。
再晚就真的显得自己没有诚意了,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只好去库房找了三件相似的上好氅衣,加上谢礼,正月初二一大早就让人一起送到皇宫里去了。
宫里回话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凌夫人就收到了回信,皇后说莫用多礼,谢礼是给惊羽的,公主也喜欢,便收下了。
但是氅衣是公主主动给二少爷的,不用担心归还,国公府可放心留下,顺便将那三件氅衣给送了回来。
凌夫人也就明白了皇室的态度,全然当作是孩童之间的小事。
皇后那边没想着靠这件事情占国公府的人情,谢礼收了,就代表这件事情了了,让她也莫要挂在心上,凌夫人也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宫里重新送来了一封信,写明是凌旭收,虽然棱角分明,但分明是个孩童字迹。
凌夫人没拆,带去书房给了正在看书的凌旭。
他身上还披着那件红色的氅衣,书放在桌案上,一只手翻书,另外一只手仍然护着衣领。
对于母亲,凌旭的反应是要多一些的,便抬头看了眼她,仿佛不知道她手上的东西是何含义。
凌夫人将信拆开,将里面的信纸递给凌旭,柔声说:“是公主给你的,旭儿看看。”
凌旭虽然对外界感知不多,但是他听到那些人叫她公主,想了想,用翻书的那只手接过了母亲手中的信。
惊羽翻阅典籍,终于是得出来一个结论,写信同凌旭说了:如果是天上下的雪的话,肯定是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但是她可以给他画两片雪花,绝对是一模一样的。
另外一张薄绢纸上便是这两片雪花,棱角分明,栩栩如生,尽管是用墨迹作的画,没有雪那般洁白无瑕,但是的确连笔锋的走向都是一模一样的。
再定睛一看,纸的中间有一片折痕,应该是靠墨迹洇下去来复制的。
凌夫人没有看到信上写的是什么,但是她看到凌旭很是认真的看完了信。
他做什么事看上去都是认真的,但其实只是空洞,但是今日凌夫人仿佛从他的脸色中都看出认真来。
接着,她便看到凌旭这两日一直护着衣领的那只手放了下来,缓缓的摸过了其中一张上面仿佛画着什么东西的纸。
凌夫人不知道公主写了什么,但是借此机会,她上前去将凌旭身上那件披了两三天的氅衣脱下来的时候,他终于没有阻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