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让自己再深陷于这潭泥泞之中。她无力与皇权博弈,离开此地再不相见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她是沈家娇养出来的女儿,读过书识得礼,知礼仪懂廉耻,断不会为谋求赵元璟的一点点瞬息万变宠爱而甘心折断自己的傲骨去做替身,去做重重宫阙里怨恨忧愤的深宫妇人。
阿春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沈灵霜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不再多言。
更深夜寒,滴漏一寸寸浮起。
楼下忽而传来异常窸窣声,困倦的主仆两人登时清醒。
“有人来了!”阿春压低声。
沈灵霜一眨不眨地盯着屋门处。
“笃笃笃”三声,来人低语,“沈娘子,我们是来接应你之人。”
沈灵霜示意阿春去开门,自己则是抱起笨重烛台,站到一进屋看不见的死角处。若来人是另有所图,她也需得有一击之力。
熟料屋门一开,来人并未进入,反而递来一物。
阿春将那物送过来,借着清冷雪光,沈灵霜勉强辨出玉佩上松枝云鹤的纹样——与赵元璟拿走的那枚一模一样。
果然是那人!
沈灵霜心下大定,趁着夜色跟上沉默黑影一同离开了静心台。
来人备下一架肩舆,主仆两人一同坐了上去,一路上阿春竖着耳朵心惊胆战,只怕被人拦住
眼看着离右银台门越来越近,逃离宫城禁苑的希望就在眼前,肩舆却一转头,往宫城深处走去。
“怎么——”
沈灵霜眼疾手快地捂住阿春的嘴,勉强镇定地询问,“我们不是要出宫吗?”
陪侍一旁的青年凑近过来,“娘子只管随我们去,郎君他自有计较!”
肩舆泰然自若地行走在宫道上,一路大摇大摆地穿过深夜的内侍别省、翰林院、仙居殿,停在了太液池西南角的一处楼阁前。
沈灵霜被阿春搀扶下来,脸颊被冻得通红,抬眼便见几名侍女含笑自暖帷中出迎,将她们引进一间屋舍内,送上温水巾帕殷勤服侍。
宫人们轻声细语,恭敬有加,“娘子且先安心歇在此处,等过上几日,风声松了,我们郎君自会送您出去。”
高大鎏金灯树上的烛光将悬垂落地的纱幔拉得细长,映衬着室内流光溢彩的玛瑙盏,琉璃杯,檀木床,云母屏……
屋内不见炭火,却温暖如春,显然是墙里砌了火龙,十二时辰都有人把控热度,不叫烟气熏着贵人。
连送上的茶都是一年只得数两的高山贡品,泡茶的水更是梅花蕊里细细扫出的新雪,茶里透着淡淡梅花香。
这等豪奢手笔,宫内亦是罕见。
阿春惊魂未定,看向灯下美人,嗫喏犹豫,“娘子,这里是……”
沈灵霜不动声色地打量屋内显然是早早备下的各式精致华美的女子用具,再结合以往消息,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我们且先住下,”她拿定主意,“既来之则安之。”
阿春应了声,服侍她歇下后,自觉睡到旁边小榻上守夜。
沈灵霜也阖上眼,强迫自己尽快睡下,养足精神。
她不知道救她之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说到底,能得阿兄信任之人应该不会害她才是。
一夜雪声如飞沙。
天蒙蒙亮时,东宫书房里众人肃立。
“人不见了?”
赵元璟语气虽然平和,但堂下跪着的张水生仿佛被千斤重的东西压垮了脊背,几乎趴伏在地上,被溅起的碎瓷片割破了脸颊也不敢动弹。
“……是今早静心台、静心台里婢女张皇失措地跑出来,说、说娘子不见了……”
他怕得浑身在抖,口齿不清,“殿下!小人、小人昨夜与兄弟们巡守至天明,真的没见到有人出入!实在不知娘子怎会不见……”
一旁的幕僚们纷纷搁下手中卷帙,“沈氏有身,这可是殿下的长子。您如今早已及冠,膝下却无子,太子妃好妒不孕,追随您的众人难免动摇,若不将沈氏追回,江山可危啊!”
“殿下,沈氏胆敢携子外逃,此事不可轻饶!”
赵元璟闭了闭眼,轻轻吐字,“不会。”
灵霜那么爱他,从前就不管不顾地下嫁给他,如今还怀着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不顾身体状况外逃。
幕僚没听清,继续絮絮叨叨地进谏,被他斩钉截铁地冷声打断。
“沈氏绝不会外逃。”
幕僚面面相觑,打心里觉得殿下这般苛待发妻,沈氏就算外逃也属人之常情,但见赵元璟脸色愈寒,也不敢多说。
还是端坐幕僚首位,半晌没开口的太子冼马梁弈站出来提议,“诚如殿下所言,也该立时将沈氏找回才好。”
赵元璟良久没有动作,幕僚们心里焦急万分又不敢催。
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和缓平静地开口,“我自有计较,此事你们不必再管。”
“来人,”他看向瑟瑟发抖的张水生,“将昨夜巡防静心台的人都拉到校场,军法处置。”
“殿下,饶命啊!殿下!是臣等疏忽,还请殿下饶命啊!”张水生不停磕头,却被侍卫撕扯拉走。
张水生是楚家安插在静心台的眼线,他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