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不行了。”
“好恐怖。”千隼感叹说。
“哪里恐怖?”小直神情困惑,皱起了眉头。
“我看杂志上说怀孕和哺乳对母体而言都是巨大的消耗,每生育一次就会预支女人的寿命。另一方面,貌似也有不生育容易患上卵巢癌的观点……”
就千隼所知小直有两个同胞长兄,意味着其母至少怀孕过三次……如果期间没有流产经历的话。将这三次生育换算大概抵得上多少年份的寿命?终究是当丈夫的那一方轻松得多。推动这一切并目睹妻子死亡的小直的父亲,八成并未付出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代价。
“那第一个生下我不就没那么多事了,谁让母亲在我之前先怀上两个废物哥哥呢?早早过世也要怪她自己身体素质不好。”
“小直难道对给予你生命的人不好奇吗?我也从没见过母亲,每到盂兰盆节总忍不住猜测今年她有没有回来看我。”(*)
闻言男孩蛮不在乎地说:“想这么多做什么,我又不认识她。”
哎呀,到底该说他冷酷还是洒脱呢?
“虽说我很希望令堂能活下来,可要是小直出生得那么早,我就没有朋友了……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谁跟你是朋友?”
“好好,纠正一下,我是跟班。”
小直这才满意地笑了。
好比荧光棒一旦掰断便恢复不到起初的模样,对父母印象产生的变化无法被抹除。她清楚自己从未受将这件事彻底放下,不过是变得擅长逃避了而已——千隼做不到与父亲对质向他问明真相。那么究竟抱着偷读母亲祈福词的这个秘密如何自处?所能得出最好的办法就是像对待冰箱里过了最佳赏味期限的味增酱那样。不使用、不丢弃,装作不闻不问,任期在冰箱角落生霉腐烂。过程或许不免煎熬,总有一天她会慢慢淡忘,直至再度阅读和纸上的文字,心里也不会触动分毫。
她和小直在能否迅速淡忘某事上的不同,究竟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异,还是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区别?
做男生真好啊,特别轻松的样子。当时望着小直那张没心没肺笑着的侧脸,千隼不禁想到。
***
说来奇怪,虽然狠狠教训了他一顿,那之后父亲没有禁止他去找千隼,而是与直哉约法三章,完成所有功课和训练后才会在每周的星期天默许他离家;若是月末考核书面、武艺、咒术有任何一项不达标,就不再放他前往五条家。
作为父亲老来得子、最富潜力的嫡出儿子,直哉并不怯于跟其讨价还价:“我保证考核结果全部优秀,让我周末两天都能去行不行?”
直毘人大笑着揉乱他的头发:“不可以。”
“为什么?”直哉撇开父亲的手愤愤抗议,“暴君!独//裁家!!死板老头!”
“老夫这么决定可是为你这个臭小子考虑。”禅院当家吊儿郎当地摆摆胳膊走开,“即将到来的约会之所以让人心怀期盼,正是因为有期间的等待啊。”
父亲这是才过完五十一岁生日就步入老年痴呆了吗,两个男生的事情怎么能叫作约会?
到达五条家别馆时千隼不在他们通常会面的回廊上,直哉自作主张地拉开通向主屋的障子门,发现他找的人正跪坐在矮桌边,低垂着头将前额抵在交握的双手上。千隼的头发最近又长长了,挽成小辫扎在脑后,看得直哉很想伸手扯一下。
他应该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不过仍然继续祷告了一会儿,接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圣号。
“……因父,及子,以及圣灵之命,阿门。”念完祷告词,千隼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把先前手中握着的银质十字架吊坠塞进领口,“早上好,小直。”
直哉抱着胳膊,以全新的眼光将他上下审视一番:“早。”
正门处的门铃响了。
“是护工来了。爸爸走之前要我记得和阿姨交代这周的工作清单,小直去我卧室随便坐吧,走廊右手边的最后一个房间就是。我马上回来。”说完千隼转身去了玄关。
直哉第一次踏进玩伴的卧室。和室陈设简单,甚至显得空旷,不知是否和过去千隼把头发剃光的理由一样是为了方便清洁。榻榻米在靠墙处高出一截,这是装饰立轴的地方,直哉的书道作品就被装裱好挂在那儿的墙上。
然而立轴前面还摆了一盆兰花,几乎将字样全部挡住了。
什么意思?故意的吗,这家伙……
“阿姨买了甜甜圈给我,小直不妨和我一起尝尝?”千隼端着托盘喜气洋洋地走进来,“这是我最喜欢的中京区河原町一家店做的,他们的特色是用三盆糖取代白砂糖。嫌太甜的话,我还泡了大麦茶。”
这类做成圆形空心状的甜点,中间那个小孔似乎是有意让人套在指头上吃的。直哉用食指挑起一个咬了口,承认味道确实不赖。甜甜圈刚被放进烤箱重新加热,捏在手里烫呼呼的,黄油的香气非常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