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祖父之意，她这一辈子就该安分守己的待在后宫，哪怕夫君无能，天子无德也不该起了这等心思，只能尽力辅佐君王，直言劝谏，好留一个贤惠的美名么？”
“可是她从成为帝王的那一刻起就不是她自己了，难道出身寒微的帝王一定会可怜底层百姓，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手足同胞么？难道女帝就一定会怜惜女子么，就会更加温柔么？这世间的帝王，无论圣明还是昏庸，他们首先是帝王，才是个人。”
“两位公主不会支持你，秦王就一定会支持你么？那个有雄心有能力的帝王愿意和百姓平起平坐，谁愿意遏制皇权，我老了，能做几年的权臣，没有这件事，再过几年穆家也没什么好下场，陛下连几年都不愿意等。”
帝王多疑，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可太过多疑却会致命。
“历朝历代，死了的忠臣良将不少，但因此亡国的没几个，亡国之根本在于帝王无能，我这样的人不知史官会如何记，但是你，”穆首辅看着这个曾经让他骄傲的孙儿，“你想杀死所有的皇帝，你想推翻帝制，你就是罪人，要一辈子不得翻身。”
“这个皇帝不好了，你们就把另一个推上去，可是，若所有的皇帝都不好，你们会怎么办，造反么？”
“祖宗规矩，岂可说改就改，就连你这么多年，不也是高人一等么？你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对抗你的家族，害死你的父母，你又可知，是谁揭发的你。”
穆子言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他做的对。
他设了一个小学堂，闲暇时也会去教书，揭发他的恐怕就是他学生里的某一个或者是其父母吧，毕竟，他教的东西实在是有悖礼法。
“我只是再找一种新的方法。”
北狄铁骑虎视眈眈，在海的另一边，金发碧眼的异族人开始把脑海里的奇思妙想变成现实，他们创造了比马车更加方便的工具，平民可以处死皇帝，甚至有的国家没有皇帝也很好。
“我游学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祖父，如果有一天这个世上不再需要皇帝，人人都能读书。”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一生清清白白，穆家的满门清名，都要毁在你身上了啊。”
穆首辅不愿再看他，只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沉闷的磕头声，“子言自知有罪，难容天地，更无言面见父母亲人，愧对首辅大人多年来教导，今日在穆家除名，死后孤魂野鬼，来世再报穆家大恩。”
胤和的规矩，斩首的人有义庄收尸立碑，以求来世，穆子言这样，几乎就是断了自己的路，无名无姓五家无族之人，死后祭拜都找不到墓碑，甚至，义庄都不会为这样的人收尸。
“苦海无涯，唯有自渡，公子，你且去吧。”
门外传来声响，有两个青衣内侍进来，“首辅大人，打扰你们祖孙闲话了，只是奉燕大人的命，今日要提神穆子言，带走。”
有人上来给穆子言带了沉重的镣铐，两个人拖着他出去，穆子言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出去了。
穆首辅挺直身板没有转身，面上潮湿一片。
子言，你我祖孙缘分尽于此，愿来世，你不要再投胎做我孙儿了。
一丝血迹从他嘴角留下，狱卒以为他是太过伤心，没有在意，锁了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