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听到了,全都围了过来,沉痛而担忧地望着林繁。
小丸最先反应过来,她坐到林繁后面抱住她的肩膀,米团握住林繁的手,轻轻摩挲着,想把林繁攥地死紧的拳头放松些,怕她掐伤了自己。
女孩子们用自己独特而细腻的方式陪伴着遭遇剧变的林繁。
虽然林繁此刻什么都感觉不到。
就像掉进了茧房里,真实世界的一切听觉、视觉、触觉都好像被层层丝膜隔离在外,遥远而虚幻。
“她前几天还在和我打电话啊!!!她说好了要来找我的啊!!!我马上就可以见到她的啊!!!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啊!!!”林繁的嘶喊冲破喉咙,惨烈地撞在每个人的心上。
“不是给他钱了吗?!他为什么还要杀了她!!!为什么!!!钱不够他为什么不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啊!!!”
林繁的感官和情绪终于从剧烈的打击中苏醒过来,她的不解,她的疑惑,她的悲痛,她的绝望,一条条涓涓细流汇聚成爆发的山洪,一泻而下,歇斯底里。
林妈妈也流下了惋惜的眼泪。林繁的大姨二姨见状纷纷停下摸麻将的手,“阿瑛,林繁怎么了吗?”
林妈妈用手捂住听筒,侧过头小声地说:“她没怎么,顾菡出事了,就是她的那个好朋友。”
“哦哟。”两声反应不及下意识的呼叹,全家人都停下了动作,惊在了位子上。
太平盛世,普通百姓的日子里,除了电视新闻,没有谁,那么近距离地、真真实实地、接近过,杀人事件。
“接下来的日子我都浑浑噩噩的,现在回想起来,都对那段时间的生活没什么印象,我那个学期没能正常地开展学习,上着上着课就会愣神、发呆、流泪,前后排不明所以的同学们甚至都害怕了吧。”
“我放弃了一些本来应该去考的试,有一些号称大学生应该掌握的证书我没办法去考,我唯一能撑住的就是通过每一门本专业的考试考核。考研的时候,我用了极大的耐心和毅力,逼自己看进去每一个字,逼到考上为之,我筋疲力尽。”
“太痛了,我从来没有没有那么痛过,只有靠麻木神经、麻木思想,我才能熬过每一分每一秒,我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地过了很长时间,妈妈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怕我绷不住。”
“我坚持下来了,我反复告诉自己,三年后我一定不会再痛,十年后就会像无事发生。到时候我就会重生,我不用再面对这些痛苦,它们会淹没在滚滚向前的时间长河里,像所有事情一样,渐渐淡去,慢慢遗忘。”
“我对了,也错了。随着时间过去,我确实不再痛彻心扉,我似乎可以面对这件事了,我不会再在深夜里哭到窒息,偶尔还会想起和她一起的趣事,想起我们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我会笑,我会怀念,我好像好了,痊愈了。”
“但我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消散在时间里,它在我心里生根发芽,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长大,出叶,开花,在每一个午夜梦回,如昙花绽放,每一朵花都是本来应该呈现的未来,然后这些没有兑现的未来再瞬间凋谢,逝去,零落成尘。”
“我只在那年暑假回来的时候,来看过她一次,我对着她的墓碑发誓,从那往后我要背负着两个人的生命,我要为了她活得尽兴,活得圆满,我不能萎靡,不能沉沦,我不能辜负了她,我要争取,我要向上,我要活出双份的精彩。”
“没有人能拯救我,只有我自己,度过每一个黑夜,再在每一个太阳初升的清晨,把自己从黑暗里拉扯出来,披上霞光,继续上路。我踩在刀尖上,无论多么地痛苦,我都逼着自己学习、考研。然后回到我们曾经携手疯闹的老家,找到了自己爱好的工作,我没有再来过,因为我一直带着她一起向前走。我觉得我做得还不错,除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的影响…我一直没找过男朋友。”
太阳渐渐移到正空,阳光终于越过高耸的围墙和树冠,温柔地倾覆在整片墓园,绿油油的野草也醒了过来,抖擞地撑展开身子。
肖淮屿认真地倾听着林繁絮絮低语,心脏像被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沉重,悲痛。
他甚至从心底里,泛起了对自己的恨意。
那段时间他在做什么?
他在想,她不喜欢他,她的消失,是在拒绝他,他沉浸于自己的儿女情长,他甚至去找了个女朋友,来对抗自己的软弱和虚无——就在林繁被铺天盖地的伤痛所淹没的那几年。
她在挣扎,她被窒息,她伤痕累累,她坠入深渊,她痛不欲生,她抓不住的影子顺着指缝溜走。
但她拼命地上浮,她不断地自救。
她把自己拉了回来,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带着一个已经消失的影子。
独自淌过极黑极暗的岁月长河。
而他,远在千里,自怨自艾,以为他是这世间唯一思一人而不得的可怜人。
他没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