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筠做了个梦。
这个梦光怪陆离,人来人往吵吵闹闹,只有一个少女的背影始终在夏筠的视线里。
晦暗的天色十分压抑,很快原本的画面破碎又重组,纷飞的碎片里,时光似乎快进了,每一片都是少女在挣扎求生,而夏筠看不清她的脸。
夏筠眼睛最终跟随着碎片的轨迹,定格到一副画上。
那副画很美。
少女跪倒在空旷的雪地里,大片大片的血将她身下的白色染成殷红,天色放晴,阳光照下来,寂静的红色死去一般不再蔓延。
夏筠有些冷。
她脚下一空,陡然落在了一间大殿。
朱甍碧瓦,雕梁画栋,却空空荡荡毫无人气。
直到夏筠听见殿外一声拖长的调子——
“吉时已到!”
大殿里突然熙熙攘攘,众人在殿中喝酒吃席。夏筠一扭头,身披霞帔的女人用扇子遮住面容,在所有人或讥诮或复杂的目光中,踏过门槛,一步步走上台阶。
明明是很热闹的场景,夏筠却觉得很空。
夏筠移开目光,去看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那里同样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手撑着脑袋,脸被冕旒遮住,夏筠能看见他眼神里的兴味,那是看玩物的表情。
直到女人踏上最后一阶。
突然一声清脆的叮响,女人扔掉扇子,猛地回头,明艳的五官第一次映入夏筠的眼帘。
那张涂抹艳丽的红唇扯出讽刺的弧度,女人对夏筠厉声道:“你还不醒吗?!”
夏筠骤然睁眼。
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耳鸣,一切杂乱的声音由远及近,被朦胧地收入耳廓。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夏筠伸手捂住眼睛,梦里的窒息感太重,她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呼喊的人上前,握住她的手:“殿下,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殿下?
夏筠挪开手,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迟疑着:“翠……菊?”
“殿下,您睡了好久,还好吗?”身着青衣的女子跪在榻下,满眼担忧。
夏筠撑着脑袋坐起来,翠菊赶忙来扶。
夏筠脑子里现在乱的很。
一会儿是刚刚做的梦,一会儿是现代的高楼大厦,这些都影影绰绰,反而有一份不属于她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这是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朝代,身体的原主人是深宫里不受宠的公主,从小就是个透明人。公主的便宜皇帝爹更是昏庸无能,叛军马上兵临城下,而便宜爹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便宜女儿,要把公主送出去和谈——今天刚下的旨。
夏筠用力揉着太阳穴。
翠菊起身要去叫人,夏筠拉住她:“我没事。”
翠菊没法,只能又转回来,轻轻拂开夏筠的手,替她揉着:“殿下这风寒也有几日了,若是再不寻太医……”
“风寒”二字入耳,记忆的关键字被敲了敲,随意散落两片,夏筠蓦然顿住:“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翠菊凑到夏筠耳边,压低声线:“殿下放心,出宫的事宜都已安排妥当,奴婢找的人武功很好,定能保殿下平安。”
“人没问题吗?”
翠菊笑意盈盈:“奴婢当年救他一命,现下正该他还。”
夏筠将她的手推开,疲惫道:“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翠菊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告退。
等殿中只剩下夏筠一人时,她才猛地扑到床边,哇得吐了一地。
吐完后,夏筠跌跌撞撞地走到梳妆台旁,影影重重的铜镜里,同样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夏筠伸手去勾勒镜子里的轮廓,少女的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漆黑。
这张漂亮的面孔,和梦中的女人九成相似。
脑袋还在隐隐作痛,晕车一般的感觉让夏筠又想吐,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夏筠怔怔地想,自己似乎是穿越了。
而当夏筠再去深想自己到底是谁时,发现前尘往事模模糊糊,属于“夏筠”的一切都不可捉摸。
她是一个现代人,可父母是谁,家乡在哪儿,统统不见踪影,这让“夏筠”这个名字的分量宛如云烟,轻得一口气就能吹跑。
她是公主,还是夏筠?
迷茫而混乱的记忆,预言一般的梦境,让夏筠仿佛踩在云端,不真实,空荡荡。
“殿下,殿下您怎么样?”
似乎是听见了里面非比寻常的动静,翠菊开始敲门。
夏筠撑着脑袋,呼吸粗重,吐息火烧火燎的,她哑着嗓子道:“进来。”
翠菊看见夏筠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地上狼藉,呀了一声:“殿下您!?”
“先把那儿收拾了。”夏筠闭着眼睛,“而后替我梳妆。”
在“公主”的记忆里,翠菊是生母淑妃留下来的小宫女。淑妃故去后,翠菊像是姐姐一般照顾了她一段时间,但很快公主就被另一位崔昭容要了去,从此与翠菊分别。
再见到,是三年前。崔昭容因为一些事情触怒皇帝,降为崔美人,被打入冷宫,连带着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