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也没有想到她会回头,一时有些慌乱,眼珠左右转动着,忽而皱紧眉头,上前一步,嗫嚅道:“宁娘子,虞钦使,公主当真能回京去吗?”
两人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绿珠顿了顿,又说:“奴婢……奴婢想,若公主醒来,大约是不会回京的。”
“因为驸马?”
绿珠怔怔的,摇了摇头,“不止是为驸马,公主她自己大约也是不愿回的。”
“怎么说?”这一点虞循在来别苑时会见公主后,便已然发觉。他几次提及京城、圣上,公主都避开不谈,但内情大家都只知道是因驸马,难不成还有别的缘故。
“奴婢也说不清,就是这么觉得而已。自公主病后,奴婢日夜担忧,总想着若能回京去,公主的病情或许会有好转,但公主醒后,也只是说回去只怕更差,倒不如留在这里安心。这话奴婢也听不明白,听着像是为驸马担忧,但钦使也知晓,长史与姑姑……他们对驸马……并不算和善,公主也知晓他们的目的,对驸马处处袒护,现在看起来也是如此,但与从前也大不相同。”
虞循追问:“怎么不同?”
绿珠沉默下来,眸中有片刻失神,很快又回过神来,自觉失态,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脸道:“这都是奴婢私心觉得如此……钦使还是莫要当真了,若公主真能回京……这自然是很好的。”说完便再不肯开口多说一句其他的了。
她说话闪烁其词,很不正常,虞循与宁知越相视一眼,心里有了数,没再追问下去。
虞循将绿珠留下来,本是为了让她再次细述公主病发当日的情形,绿珠重述一遍,与当日所说也并无差异,虞循有时会打断她,插嘴细问几句,但问来问去也左不过是那些已经说过数遍的事。
宁知越看看虞循,又看看绿珠,视线来回转了几遍,有数次与虞循目光交汇在一处,从他带有意味的目光中,慢慢也琢磨出他的一点意图来。
这几日的调查,宁知越没有掺和,也没有过问,更是鲜少见到虞循的人影。虞循让她帮忙时,并未对她说太多内情,她那时心尚且虚,一口便答应了,并不知他想做什么。
方才他借着这个由头将漪兰和洛为雍等人请来……洛为雍平日笑呵呵的,鲜少显露自己对冯昭的情绪,可漪兰对着冯昭向来是冷脸的,又得承圣命寻冯昭的错处,方才虞循提出送公主回京,她竟然没有顺势归咎罪责于冯昭身上,而是站在公主这边来考虑冯昭的处境……冯昭好像也不那么自在……
一群人里,除了她和绿珠……不,只有绿珠是被蒙在鼓里,现在还在被反复问一些无足轻重的话。
宁知越不知道虞循是如何确定那个帮凶就是绿珠,也不知他要留下绿珠作甚,眼见两人已无话可说,绿珠面上露出疑虑来,宁知越心内叹息一声:再问下去,绿珠便该察觉他们是故意的了。
“虞郎君。”她打断两人,往外看了一眼,“我始终觉得这次出现的女尸蹊跷,不然我们也去湖边看看他们搜查得如何了。”
“也好。绿珠你且暂留片刻,我待会再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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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问下去,她该起疑心了。”一出了水榭,宁知越便忍不住说道:“你既是要做局引她动作,方才就该叫漪兰姑姑或洛长史随便找个由头打发她去,何必自己在这里与她周旋。”
虞循并不在意,笑了笑:“她不起疑我才真该担心。”
宁知越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绿珠不是帮凶吗?你难道不是想让她因此暴露那个下毒的主谋?”走出几步,细想了一会,察觉他一定要留下绿珠有些古怪,莫不是怡景殿那边还有什么布局?
“本来是这么想过,但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下毒伤害公主,南漳县那些与公主犯病被害的数名百姓的死,只怕也是人为。我若撇下别苑去南漳县查案,未免受他们掣肘,一定得有些动作,敲打他们一番才行,但又不能逼得太紧,只好如此让他们心里有数些。”
虞循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些人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若他们能提供线索,接下来也不必为找线索费太多心思。”
宁知越了然,汜州叫袁志用掌控了大半,又有拦截消息的幕后黑手控制着,两年过去,多少线索也都被清洗干净。这些人既然想揭发此事,必然知道内情,但绿珠是公主身边的人,从前在京城,如何会与这些人勾结在一起,反过来谋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