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辟凿有一处暗槽,槽内置放着一个嵌螺钿漆花瓶。
住持将花瓶朝左扭转半圈,只闻「吱呀」的一记轻响,蒲团以北的地上,蓦然出现了一处纵深的地道。
在赵乐俪惊怔的注视之下,住持将字画挂回原位,走入地道之中,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甬道的尽头。
原来,住持根本不是从佛塔进入塔内的,而是通过地下通道。
如此,宗济法师也是通过走地道,才消失在了佛塔之中么?
赵乐俪按捺住心中的种种疑绪,在原地宁谧地候了一会儿,确证住持不是佯作离开后,她才稍微放下了心,行至撰写着「淡泊无求」的字画前,轻轻摘下字画,循照着方才的记忆,小心翼翼地扭转花瓶,复闻「吱呀」一声,地道重新开启。
赵乐俪将字画挂了回去,继而缓步行入地道之中。
正要潜伏下去,鬼使神差地,心中迸出了一个声音——
谢圭璋应该不会同意她妄自冒险,前路未卜,理智而言,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她应当踅回去,在方塘前等他回来,将佛塔藏有地道的线索,告知予他。
若是她追上前去,指不定会遇到麻烦,调查线索不成,反而会给他添乱。
这个声音是非常理智且清醒的。
她应当这般做,剩下的一切,但凡有些危险的、困难的事,只用等他来做就行了。
但是……
赵乐俪微微咬着嘴唇,眸色添了一抹韧色。
这般一来,是不是显得自己太过于脆弱了?
太过于依赖谢圭璋了?
她身上有谢圭璋所赠与的青玉短剑,也有磨镜所给予的麻药,她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不能一直倚靠谢圭璋,让他帮她调查线索。
她也想依靠自己的能力,做出一些事实出来。
甫思及此,赵乐俪便是打定了主意,搴起裙裾,逐阶逐阶地进入甬道之中。
出乎她意料地是,地道并没有那么晦暗,恰恰相反地是,甬道之中,每隔十步,便是设有一盏酥油灯。
赵乐俪现在才明悟过来,方才自己上楼之时,地阶为何会这般闷郁,原来那上面的热量,悉数都源于此。
地道储藏有热岩,这些纯天然的热岩,正是山泉温水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个甬道的石壁,泛散着一阵灼炽的红色,赵乐俪指尖触碰了一下壁岩,是惊人的滚烫。
墙体在冒着丝丝蒸汽,她一下子收住了胳膊,拢住了手。
愈是往里走,热气愈发浓郁,赵乐俪看到了尽处有一座炉室,室内置放着诸多簟竹编制的簸箕,有不少僧侣双双抬着簸箕入内。
簸箕上罩了一层薄纱,看不清里中的虚实。
赵乐俪心想,那应当是会自动生热的燧石罢。
讵料,这时候,有一个僧人猝然绊了一跤,簸箕颤抖了一下,一些个泛散着银光的石块,跌了出来,滚落至赵乐俪的足前。
她捻起一望。
仅一眼,悉身血液凝冻成霜。
这不是地下的燧石。
而是货真价实的银锭。
赵乐俪垂下了乌浓的鸦睫,身体的温度,慢慢地冷了下去,她后知后觉,原来,那些簸箕里,放着的都是银锭。
原来,邱振棠是打算在此处把五千两洗掉,如此,那紫姑车里的东西就不是银子了!
赵乐俪后颈处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紫姑车里的东西不是银锭,那,里面是什么?
正凝神思忖之间,住持温和的嗓音,幽幽响在了她身后——
“黎施主在此处,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