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重新赢得父皇的信任,把我推上皇帝的宝座,我本来以为这是信任和爱护,谁知道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和算计。我明明知道是谁害了母妃,却没办法替她报仇,还要受着仇人的桎梏而生不如死!你说,千百年以后,史官们说起我,会不会把我说成商纣夏桀一样的昏君?会不会?”
昤安被巨大的忧伤和阴影笼罩着,和王珩的身影彼此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她只能用自己的双臂牢牢抱住王珩,在这似是而非的暗淡里把头摇了又摇:“阿珩,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已经做了可以做的一切。”
王珩在昤安的怀里,眼底的泪意逐渐肆意汹涌起来,他把喉咙里丝丝缕缕的痛楚和腥气咽了又咽,道:“可是皇叔死了,他还是死了,你知道么?我这一生可以信任的就那么寥寥几人,可是他们……他们都接二连三地离我而去,剩我一个人不生不死地活着,为什么?我们也是血肉之人,为何?为何你我要这样不生不死地活着?我在这龙椅上坐了十四年,整整十四年,就像明妃说的那样,我没有一天不是在恐惧,不是在发疯。”
昤安紧拥着王珩,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皆是痛的,她的眼泪在那一刻滚烫起来,终于簌簌地滚落下来,滴在王珩的鬓发之上,眼前的灰暗也慢慢模糊了起来:“众生皆苦,阿珩,或许因为你我是帝后,所以更苦。”
王珩闭着眼睛来躲避这座灰扑扑的宫殿:“不,阿昤,你原不用这么苦,是我害了你。”
她讷讷,百转千回之间,她缓缓摇头:“一切有为法,命该如此,怨不了谁。”
昤安记不清王珩之前是否在自己面前哭过,应该是没有,往后的时光里,似乎也再没有过。这是唯一一次,王珩在自己面前丢盔弃甲地呜咽起来。像是承受着铺天盖地的力道似的,他弓着腰,几近颤抖地蜷缩在昤安的怀里,最终泣不成声。昤安抵着王珩,一边抚着他的脊背,一边沉沉闭上双眼来阻断自己眼中的泪水,到后来,她索性不闭眼了,任由泪水一颗颗地打下来,淹没了眼前灰白的世界。
一切都是那样的静,没有人能对这样的绝望和疯狂感同身受,除了他们彼此,除了这对纠缠的、相拥而泣的影子。
似乎是过了很久——或许也就是几个瞬间,门外响起了扣门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天空上盘旋着的乌鸦的嘶叫,接着,就是叶弈沉沉的声音:“陛下、娘娘,前线急报!”
王珩像是惊醒一样地从昤安怀里抽离开,慌忙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眼泪便急急地朝外殿奔去。来到外头打开殿门,只见叶弈木桩一样地立在当地,半垂着脑袋,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听见那声音是乱的:“禀陛下,西南前线传来急报,霍羲桀的兵马在山里受到了南越国的伏击,伤亡惨重,霍羲桀的右臂被箭矢刺穿受了重伤,不能用用兵器,暂时无法上战场,现在已经带着人退回了大本营之中,一时不敢起兵迎战。”
王珩登时暴怒:“霍羲桀是战场上的奇才,百万雄兵都奈他不得,怎么会中了伏击?”
叶弈递上来一本奏章,道:“听说是霍羲桀的军事部署图被南越那边的人盗走,这才让敌军有了可乘之机。”
王珩脑子一昏,牢牢落在了身后昤安的怀里,他兀自强撑着站起来道:“镇守蜀地的其他将军擅守不擅攻,可用的大将只有霍羲桀一人,如今霍羲桀身负重伤,那军中便没有可镇住敌寇的先锋了,加上兵力被损耗过多,这仗可还怎么打?”他脑中飞转,几乎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与他同时开口的,还有卫昤安。
“秦青!”
秦青熟读兵法且久经沙场,又是霍羲桀手底下最最得力的将士,随霍羲桀行军打仗多年最是配合默契,本就是西北仅次于霍羲桀的不败战士,人送外号“河西小青龙”,如果非要调用将士,恐怕只有秦青是最最合适的人选。
可偏生此时秦青已然因王槐之死下了狱,是戴罪之身无法调用。
昤安思忖着道:“或许此刻将秦青放出来,让他戴罪立功也无不可。”
王珩摇头:“皇叔的死摆明了是有人蓄意诬陷,皇叔不是一般人,他的死不可草率而了之,况且现在满朝上下都以为是秦青指使心腹杀害了皇叔,莫说旁人,司徒启一定是第一个不同意调用秦青之人。”
昤安急切道:“莫不成就要搁置西南战事,让前面打下来的胜仗都功亏一篑吗么?”
“自然不会!”王珩道,“西南的战士劳民伤财且打了如此之久,若不能击溃南越国,今后的局势只怕会更加艰难,若是惹得民心涣散,生灵涂炭,那只怕蜀地也要重蹈如今齐鲁的覆辙了。再有……若此仗不胜,只怕朕的蕴乐公主就真的要按他们所说的那样远嫁南越国和亲了,如此卑微受辱,朕如何舍得?”他说完之后,只觉得眼冒金星,眼前忽暗忽明,直直往后倒去,昤安一把上前搀住了王珩,对面前的叶弈道:“你快去请太医过来,记得,只说陛下头晕不适,切莫声张。”
不料昤安话未说完,王珩已然开口喝止叶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