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理性上袁安雅也明白,程璐的事她讲不清楚。总之她点到即止,不再说些具体的戳心窝子的话。“你妈妈现在手下可一个选手都没了,她不会又转过头烦你吧?”
“……”程愫弋沉默了,再次开口时声音非常微弱。“她冬奥会结束后找过我,前不久也打了电话给我。”
袁安雅一下子炸毛了:“她不会让你转项目回女单吧!你跟江愉不是搭档得挺好!这不是耽误人吗?”一说完,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和最初时已经截然不同了。
“……这个还是要看你自己。”她嘟囔着补充道,“我只是觉得,以你们目前的成绩来看,不太合适。”
“她没有和我说转项目的事情。”程愫弋感觉喉咙传来梗塞感,“她好像……真的只是来找我说话而已。”
这在从前是难以想象的。程璐似乎舍弃了母亲的身份,仅仅做一个目标明确的教练。然而自从程愫弋允许,程璐会隔三差五打电话给她,好像只是为了笨拙地说上几句话。她没有想好怎么做一个母亲,程愫弋也没有想好怎么做一个女儿,尽管她以前是那么渴求程璐的眼神。不过,现在程愫弋没有那么迫切了,迫切到哪怕遍体鳞伤都要抓住虚无缥缈的“爱”。她只是想,她可以理解妈妈经历的一切。
“……那挺好的。”虽然袁安雅因为成见始终觉得程璐心怀鬼胎,“你小心一点。我多啰嗦一句,你别被她骗过去。”她知道程愫弋在大事上其实很有自己的想法,当初也是不声不响地转项目了,不仅滑出了成绩,现在更是国内双人滑毋庸置疑的一号位。但她在程璐的事情上实在太委曲求全。
袁安雅并非不相信程璐能改,只是她作为比较近距离的局外人,有时候会忍不住想,程璐就算醒悟又能弥补什么呢,她跟分居许久的丈夫那儿还是一笔烂账。她想要和程愫弋修补关系,还得程愫弋这个受害者给她机会。对比程愫弋那么多年所受的折磨,她觉得这非常不值得。
“嗯。谢谢你。”程愫弋轻声道。她对程璐的情感依旧极为复杂。她能做的其实也很有限,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程璐如平常母女那样相处。现在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地在电话中心平气和地聊两句。“……世锦赛加油。”
“知道了!真是的,搞得好像我很不懂一样。”袁安雅还是老样子,总要腹诽似地说两句。“好了,不打扰你了。拜拜。”
眼前,于佳璇调了个电视剧出来看,未知的一集直接跳到她上次看过的地方。主人公似乎是个小女孩,她用母亲给的钱买了一杯冰淇淋苏打,那似乎就是她的一顿饭了。
“——不过世锦赛的话,我应该就去不了了吧?”于佳璇的声音中不乏遗憾。亚洲冰舞和底蕴深厚的北美系俄系还是有所差别的,即便出了秦赵这对紫微星,于佳璇和贺源也有上升的趋势,但短时间内和尖端选手齐平还分外遥不可及。
“名额会慢慢多起来。”
于佳璇在看着屏幕,于是程愫弋也看着屏幕。另一位年长的女性主人公喜欢观察候鸟,因此尽管影片的氛围比较哀伤,但程愫弋因为这一点感到了隐秘的高兴。“争取也需要一个过程。”
“对。我和贺源的韵律舞可是被夸了。”于佳璇的声音又上扬了起来。屏幕上,小学女教员决定带走受家庭虐待的小女孩。程愫弋专注地看着,心情逐渐低沉下去。“我看了你们的韵律舞,探戈。真好。”
“是吧?”于佳璇偏过头,看少女轻轻敛下眼眸,手在她的面前轻晃了一下。
“困了吗?”
“……有一点。”程愫弋撒谎了。
于佳璇让她早点睡。“知道你和江愉这些日子为了训练起早贪黑了。去吧。”她挥了挥手,“我把声音调小一点。Good night!”
“你们也是这样。”程愫弋轻声道,“Good night.”
晚上,程愫弋没有立马睡着。
几次电话下来,她似乎已经不被太过难过与伤怀眷顾。虽然她与故土藕断丝连,但她已经出走成功,很多人愿意接纳她,花样滑冰也没有放弃她。她已经慢慢接纳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也作出了选择。
——哪怕是为了看看候鸟飞行的场景,之后有时间就把那部影片看完吧。
程愫弋还是想知道那对母女的结局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