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棋艺向来是惊人,平日里便没少被师兄取笑,也自然晓得师父同她这样的臭棋篓子对弈,定是没什么乐趣可言,本想说让师父去寻灵宝天尊来下,可师父却说此番对弈以金花生做筹码,只要她能在一盏茶内不输给他一子,便算作她赢。
她记得那日的棋,一直下到灵宝天尊差人来请师父登坛讲法,她赢的金花生足足拿衣襟兜了一怀才送回屋里去……
……
她拿指头勾着温热的大手摇一摇,想得眼里尽是甜软的笑,“师父还记得么?”
“记得。”他含笑应一声,指腹拈上小手,“那时本想让你出去逛逛,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谁知——”
“谁知十七买回来的都是给师父的,反倒忘了给自己买~”她有趣地笑着接一句,说完又忸怩地抿了小嘴,语调也软得腻人,“不过后来那些好吃的也都便宜十七了~”
那时听师父说了她才晓得,原来天宫里的每一重天都有一间尚品司,专门售卖三界各处搜罗来的稀奇物什,她那时年纪小又图新鲜,虽说那些东西委实没有昆仑虚库房里的好,她还是买了不少。
如今还记得她当时应是给师父买了两身常服,唔,后面回昆仑虚时师父身上穿的便是她买的那件~
还有一套镂着银丝的发冠,一根雕了龙首的玉簪子,一套刻了山河图的文房四宝,一副拿珊瑚珠子磨出来的棋子,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瞧着精巧的小零嘴也买了不少,不过天上的那些吃食大多是徒有虚表,莫要说比不上师父的手艺,便是连二师兄的手艺都差的远。
她再往师父怀里拱一拱,又不经意的叹了叹,“后来师父还带着十七到各处去赏景儿,逛园子,长见识,还带着十七去看戏……”
这般说着便又想起当时情景,她不自觉地弯了唇,再仰起脸看着师父,“师父还记得吧,当时那些人瞧见师父都吓傻了,他们应是做梦也想不到,堂堂战神竟然会去听折子戏~”
他被小狐狸拿着腔调的小语气逗笑,想起当初情境亦有些哭笑不得,索性他一贯不畏人言,多被人看上两眼也无甚打紧,倒是小狐狸听了一半便要拉他走,事后还撅着小嘴与他品评,说那戏文唱得不如凡间的好。
她眼圈有些热,便又垂下眼看向手里抱着的大手,心疼的拿指腹慢慢摩挲着,喃喃出声,“其实十七那时候早就不难过了,看到师父出关十七就不难过了,师父带十七散心那些日子十七是自责,恼自己不争气,先是累得师父替十七挡天雷,又累得师父担心十七,跟着十七操心。”
她抿了抿唇,声音越说越小,心底也越发细密的疼,“十七那时还糊涂的以为,师父的伤真的没大碍了。回来时在路上师父说倦了,想小憩一会儿,十七也就真的以为师父是累了。”
她那时只以为师父的伤还未好利索,却不知师父伤得有多重,想想也该知道,师父是战神,从前也有带着她出过门,又何曾说过倦了要小憩的话,可恨她跟着师父一连在外头待了整整四十九日,竟也从未发觉过什么。
她眨一眨眼,将眼里的酸热眨散,再牵起嘴角柔柔笑着,抬头去看师父,语调软糯又娇憨,“师父打坐调息的时候,十七就在后头看着师父~”
他听得心中酸涩,却又忍俊不禁,缓缓挑了眉,“看我做什么?”
那时他屏了六识,还以为她自己去玩了,并未发觉她竟是在后面在看着他,倒是他方调息完,她便跑回他身边来。
她定定的看着师父,静了几息才轻声的问,“师父那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那时候她只晓得他跟着她不省心,见他打坐调息时自责又难过,还无端的觉得心中不安宁,却唯独不知他心中也是难过的。她那时心中只有对离镜的愤恨难平,而师父定是真的被她伤到了吧……
他无声的弯起嘴角,眸中却满是疼惜,指腹抚上怀里人儿见红的眼尾,语气里含了揶揄的笑,“小十七受了委屈,我若不难过一些,岂不是要被十七埋怨没良心。”
他从未想过会有那样一日,他的小十七总算懂了男女情意,那个让她懂的人却并非是他,而她初识了情味却出了那样的事。
他当时难过自然是有的,可更多的还是心疼她。他的小十七可以不要这世上任何人,却没人有资格不要他的小十七,当时若非那场战事耽搁,他定然不会叫欺负她的那两人好过。
他昆仑虚的人,又岂能是容人随意欺辱的,更何况还欺到家门上来,更何况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十七。
后来,待他醒来时早已物是人非。而如今,便更无遗憾可言。
她被师父这话噎了一下,拧着小眉头睨师父一眼,又闷闷地小声嘟囔,“都是师父总说十七没良心~”
当真是很没良心呢。
她暗自叹一叹,再仰起脸看着师父,想要说话又觉着这般躺在师父怀里不够郑重,便起身退开自己坐好,再拿两只爪子都捧上师父的脸,认认真真地看进师父眼里,几乎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