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的脸色难看至极,像是恨不得将她打一顿,就这样一直到晚上,大舅叔和阿娘回府。
谢兰意拧了把沈皎耳朵,“疼疼疼,阿娘。”
沈皎直嚎,可谢兰意并不肯停歇,“跪下,快给你大舅叔和大舅母,还有你表哥认错。”
沈皎也没理,她乖巧正要下跪,忽听表哥大声道:“此事不关表妹,皆是我的主意,是我让表妹这么做的。”
大舅母脸气得发青,指着表哥道:“子衿,你你……你荒唐,你为何要这么做。”
谢子衿跪下,朝高堂拱手拜了拜,“阿爹,阿娘,儿心中有愿,只想考取功名,建功立业,不想早日娶亲,还请爹娘允儿进京赶考。”
“不可!”大舅母气得发抖,这个家,谢大夫人的话语权最重,她是国公府嫁来的女儿,下嫁得不能再下嫁,大舅叔不敢插嘴支吾,连老太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舅母罚他跪祠堂,抄祖训去,说是要跪一整夜。
彼时,沈皎做上一碗热乎的面,谢子衿今日便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定然饿得不得了,而且这件事也是因她而起。
陆之慈走进小厨房,慢无声息的,沈皎转头拿葱时便看见一个黑影冷不丁站在窗边。
灯光昏暗,俊逸的脸旁有一半隐于黑暗,仔细一看,脖颈上竟还沾着血。
沈皎赶忙上前,伸手触碰到那冰冷的肌肤,蹙眉道:“你的脖子怎受伤了。”
陆之慈垂眼,握住她白腻的手指,道了声,“脏。”
沈皎无奈叹气,伸出另一只手抹去那道血,重声道:“不脏!”
陆之慈像是得到愉悦,嘴角扬起笑了笑,“那是鸡血。”
沈皎抬手,望着指上粘稠的血埋怨:“我以为那是你的,你怎么不早说,还笑!”
陆之慈气定神闲看着沈皎,怕吓着她,这才诓骗她。
其实那是人血,他刚杀了两个当年西陇的叛徒,没有清理干净,看来下次回来,得先去沐个浴。
见陆之慈笑意不减,沈皎更恼了,“阿慈,你变坏了,竟会嘲笑我了。”
陆之慈垂眸,收了笑意道:“不敢。”
他牵引着她走到水槽,取出一瓢水,淋湿她的手指,冲刷血渍。他说得没错,这血确实脏,不该沾染在这双白嫩的手上。
水烧开的声音响起,沈皎慌忙起身,打开锅盖。随后转头朝陆之慈笑:“想不想尝尝我的厨艺。”
陆之慈望着她的笑靥,点了点头,“嗯。”
沈皎捞起面,“你今天算是有口福喽。”
她端了碗面过来,撒上葱花香气喷喷,碧绿点小面,沈皎撒完才问:“哦对了,忘了问你吃不吃葱了。”
陆之慈将碗挪至身前,举起筷子,大口吃了一半,这才回答:“我不挑,都行。”
其实他是不喜欢吃的,可今日他偏想尝尝。
“想不到小姐还会煮面。”
沈皎骄傲道:“那是当然。”
随后她转身又去下了一手面,面条软化得快,不一会便又捞上一碗。
陆之慈问:“小姐今日没吃饱饭么。”
“吃得饱饱的,是表哥今日没好好吃饭,他要在祠堂跪一夜,我去给他送碗面,我先去了,不然等会面沱了。”
沈皎不记得谢子衿爱吃不爱吃葱花,犹豫中,她索性撒了,管他爱吃不爱吃,反正不能浪费她刚切的葱。
随后她把面放食盒子里,身后忽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沈皎转头,只见碗不知何故摔在地上,陆之慈俯身去捡。
少年干净细长的手指握着碎瓷片,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而他平静地任由瓷片在皮肉里越陷越深,呆呆地抬头看向沈皎。
茫然道:“流血了。”
地上的汤汁夹杂着泥巴干涸,原来这碗面不是给他的,他只是恰巧出现在这,恰巧沈皎在给谢子衿煮面,把别人的那份给他罢了,像是他奢求得来的。
沈皎赶忙走去,握住陆之慈的手,担忧道:“怎这么不小心,受伤了还捏着瓷片,真是个呆子。”
她从陆之慈手中取出瓷片扔到一旁,这次换她牵引着他来到水槽旁清洗伤口。
伤口颇深,沈皎叹气,“我去拿下纱布和药膏,你在这等着,听话昂。”
陆之慈点头,很温顺地靠在窗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那是朱红一点,在月夜里格外夺目。
沈皎急匆匆跑去屋子里拿纱布和药膏,又迅速跑回,她才走一会,陆之慈伤口又渗出血,她用帕子小心翼翼擦去血,抹上药膏。
受伤的是健全的那只,沈皎第一次仔细查看这只手,失了血色的手苍白,青色的药膏沾在伤口上,除了这条新的,还有一条旧的,狰狞的旧伤,很长一条,却又像是刚伤不久。
沈皎指尖触碰这条疤,失神道:“这条疤,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