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帘与隔扇屏风,连她身下的这张紫檀拔步床,都有着和玺彩绘的横楣。
这么一间不算多大的屋子,论华贵论精致,却比宫中她住了多年的含凉殿寝殿都有过之无不及。
她将目光移到端药坐在床边的刘叔,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刘叔,这间屋子,是你的意思吗?”
刘延武理所当然,“自然,小公主以后便是女帝,住处自然不能太过简单。”
女帝二字,或许大家伙儿已经默认,但此时,却是第一回有人在她面前直言。
刘叔的语气,仿佛这已经是个既定的事实。
南宫姣哭笑不得,“可是刘叔,现在我们这儿最多算得上是个土匪窝,整成这样,也……”
“话不能这么说。”刘延武可不认同,他的小公主本就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小公主您是不知,从各处分阁运过来的珍品何止这些,要是都尽数放在库中,也太浪费了些,总得物尽其用才好。”
说着拿掌心贴了贴碗侧,“来,药已经不烫了,小公主张嘴,先把药喝了。”
南宫姣嘴唇碰到碗边上,被迫就着刘叔的手一饮而尽。
许久未尝过的巨苦逼出几声震颤的咳,刘延武拈了一颗蜜饯给她,总算驱散了些。
罢了,装潢饰品之类也没多打紧,倒是不知她昏睡了多久,现在外面的形势又是什么样。
想起这些,南宫姣微微蹙眉,“他们呢?”
刘延武侧过身子去摆放药碗,南宫姣看不见他的目光冰冷了一瞬。
声音若无其事,“小公主说谁?”
再转过来的时候,依旧是之前含着笑意的模样,看不出半分不对劲。
“萧晟卫瑛他们啊。”
刘延武手指绷得颤了一下,笑容一下子像是张虚假的皮挂在脸上。
“刘叔?”南宫姣唤他。
刘延武垂眼,“我这就为小公主将他们传来。”
说着就要起身。
“刘叔!”南宫姣加重语气,“刘叔,到底怎么了,于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刘延武默了半晌,猛然抬头,双目泛红,几乎咬着牙说,“他们没有保护好小公主,还有什么资格来面见您!”
他将小公主视作自己的命根子,可是,可是他们说好的迎接保护小公主,却一步一步闹成了如今这样。
当日崖下河边的情形他也知道了,要不是司空瑜,他的小公主甚至都回不来!
要让他说,他们那些人,就该万死谢罪,若小公主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他们陪葬都是便宜了他们!
南宫姣看着刘叔,轻轻叹了口气,“敌众我寡,捡回一条命已经千难万难,就算要怪,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刘叔,你知道我的。”
刘延武眼眶更红,如同滴血,“小公主,若他们与您共进退也就算了,但独留您一人在敌人手中,逼得不得不跳崖九死一生,他们一个一个都还好好的,这算什么,哪有这么当人手下的!”
“这样不是很好吗?”南宫姣笑了,只是笑容越来越苦,越来越哀伤,“我当时那样选,就是想现在这样,大家都好好的,过一段时间,我的伤养好了,我也好好的。”
这样,一切便……便同往日一样了。
“小公主……”刘延武心疼得仿佛心都被硬生生挖出来。
他轻轻握上她手臂上好的地方,安抚着,“小公主,是我不好,我不该提,我这就去叫他们进来,可好?”
南宫姣抿唇平复情绪,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天色渐暗,薄暮冥冥。
临近秋日,又在山中,傍晚的风沁着些许凉意。
侍女悄无声息进来,将屋中纱帘放下几层。星星点点的烛火将翡翠珠帘的影子映在烟云湘纱上,朦胧间如雨雾缭绕。
南宫姣倚靠着金丝引枕,看着屋门外几道熟悉的身影迈过门槛。
她先是展眉,后又慢慢蹙起。
一个个的,谈不上一瘸一拐,但走路姿势都不怎么自然,一瞧就是受了伤。
“你们怎么回事?”
几人与她之间隔着一层几乎透明的纱帘,既挡了风又不阻碍视线。
萧晟立在最前,卫瑛在侧,澜淙等听到她的问话相互看了看彼此。
萧晟首先抱拳,“未护卫好主上,自当领罚。”
面容刚毅,唇色是在灯火下都能看得到的苍白。
看来,这罚领了没多久啊,连伤都来不及缓一缓。
南宫姣这下才完全懂了适才刘叔的神情。
怕是她醒来之前,刘叔就已经把他们训了一顿,亲自定下了惩罚。
顿时哭笑不得,“罢了,先说说,这些日子有什么新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