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八月三日,星期五,天气晴朗。
这是西郊的一处名山,最高处海拔五百多米。此山长满杏花,每到春季,这里便花开满山。因此,它的名字也与花有关,称作“香山”。香山是北京市的著名景点之一。在这里,无论爬山,坐缆车,或是在山下的昭庙中闲庭信步,都有一种别样的惬意。因而每逢周末或节假日,便有许多市民来此活动,人流量不可谓不大。
今天是周五,所以山上少见人影。空虚的山道和绿油油的树林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更显静谧。偶尔有一阵山风吹来,带来阵阵清凉。
苏晓和程明远走在山道上。
与苏晓的心不在焉不同,程明远兴致高昂,一直谈论着自己公司的规模和营收。对于他的谈论,苏晓心中有数。她接触周成岳多年,现在又嫁给了秦复,对于社会阶层已经有了一定的判断能力,她能大致摸清程明远如今的斤两。
直到这时,苏晓才有了一种沧海桑田的唏嘘。
是的,她和程明远都变了。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真不好说。
“贵司看起来前途大好。”苏晓敷衍地说了一句。
“目前还不错。”程明远喜形于色,“不过竞争也是很激烈的,我们的压力不小。”
“竞争充分,产能过剩,这是民企和私企普遍面临的现状。”
“是的。所以我们决定接受大集团的收购,来个大树底下好乘凉。”
苏晓接着说:“背靠大树是好办事,但是公司的发展方向恐怕不能完全自主。不过这样来钱快,自己独立做品牌,实在难度太大。”
“你说的不错。”程明远点了点头,“收购之后,我们几个股东会得到一笔钱和一部份股票,算是小发了一笔。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的业绩也必须达到一定标准。”
苏晓想了想,“对赌?”
“是的。”程明远笑了,“晓晓,你还挺了解这些门道呢!”
苏晓不好意思地说:“我先生也是生意人,我耳濡目染,略有了解。”
程明远的笑容不见了,“和他相比,我只是小儿科。”
是的,程明远又开始了。因为太自卑,什么事情都要争个高低,生怕稍稍落下风别人就看不起他。
苏晓马上宽慰他:“等你到了他那个岁数,必定更有作为。”
“你过奖了。”程明远摇头笑笑,“晓晓,这些个生意经是否太枯燥了?不如让我们好好欣赏这座山吧?”
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半山腰,这里能将山下那座寺庙尽收眼底。
程明远掏出手机拍了好些山下的风光,完事后,他指着山下的昭庙发起了牢骚:“晓晓,你看那昭庙,愈修愈新,古韵渐失,大不如前了。这样的公园竟然还要收门票,深圳的很多公园都是免费的。”
苏晓知道该说什么:“这里有大量的古树,古建筑和文物,这些东西需要高昂的维护成本。因此,收取五块十块的门票并不过分。”
果然,程明远的目光立刻黯淡了。片刻后,他幽幽地说:“深圳的公园没有什么古建筑和文物,一切都是新的。是了,深圳怎能和一国之都相比?历史短暂,文化底蕴欠缺,徒有经济……”
就是这么敏感,就是这么自卑。一些在别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在程明远眼中却能分成三六九等,算来算去,比来比去。
“两个城市各有千秋,无需比较。”苏晓不忍穷追猛打。
程明远不置可否,他指向路边的石椅,“到那里坐坐吧,看看我拍的照片。”
苏晓答应了。
两个人在石椅上坐好后,程明远把照片给苏晓看。
很快,眼尖又敏锐的苏晓发现了程明远的一个拍摄喜好——他总是将一些不必要的前景强行拉进镜头,这似乎是他的一种审美惯性。
苏晓没有指出这个问题,而是指着某张照片问:“这道围墙的另一边,是不是八大处?”
那张照片拍摄的是西向山脉,山棱线上有一道水泥墙,墙的那一边就是赫有名的八大处了。可以说,正是那道水泥墙将香山公园与八大处公园分开了。
“没错,就是八大处。”程明远望着那道围墙,“大学时,常常和同学们从那道围墙翻过来,这样就能省掉香山这边的门票钱了。”
“你的大学生活很精彩,很快乐。”
“那时候,精力多得无处消磨。白天踢一整天球,晚上还有精力上网熬到半夜,很多朋友都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苏晓知道所谓的很多朋友是指女朋友,“这些朋友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程明远一愣,“只有几个人还有联系。”
苏晓接着问:“在这几个人里头,有王霖吗?”
程明远的脸色变了,但又旋即恢复正常,“当年分开之后,就不再联系了。晓晓,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