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外面。
君策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平静地压着嗓子,屈膝行礼:“参见陛下。”
姜恬闻声吃了一惊。
昨晚他虽然自认为装得还可以,但也不是全无破绽。况且撞见的还是那么一个地方,若不是君策往树上挂的玉佩提示了太皇太后,加上他自己发酒疯出去舞剑大喊,君泽会不会放他出来都是个问题。
如今君泽又一大早就找上门来,是迫不及待地来兴师问罪了?
君泽一向是个勤政爱民又仁慈的好皇帝形象,上朝是不可能耽误的,这个时间定是刚下朝会。
这对君泽来说,是能来找姜恬最早的时间,足以看出君泽对昨晚那件事的重视程度。
若是不能巧妙地应付过去,恐怕从今以后是不得安宁了。
君泽走进屋子,淡淡地看了君策一眼,微笑道:“弟媳,不知朕可否与阿甜单独说几句话?”
君策回过头,看了一眼姜恬。
姜恬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君策见姜恬点了头,方才走出屋子,关上门。
姜恬见了君泽,再想一想方才那个被株连九族人头落地的梦,三分病也装出十分来,手上颤颤巍巍地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又跌在床上:“咳……陛下……咳咳……”
“躺着。”君泽连忙上前扶着姜恬,让他靠在床上,“不必多礼。”
“感觉怎么样?”君泽在床前坐下来,用手背轻轻地摸了摸姜恬的额头,蹙眉道,“病得这样,怎么不来告诉朕?”
“咳……”姜恬答道,“臣吃过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好好歇着,一会儿朕再让太医来看看。”君泽说道,“对了,朕给你带了你喜欢的栗子。”
姜恬因为发烧,并没什么胃口,但听到栗子倒还有几分兴致,只见君泽取出一只小小的螺钿漆盒,放在桌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数十枚炒熟的栗子。
君泽抬手抓了几颗,亲自把栗子剥开,才递到姜恬手中。
栗子在掌心中还是温热的,独有的栗子清香扑鼻,应该是刚炒熟就被君泽送过来了。
姜恬看着自己手里君泽剥好的栗子,总觉得有些别扭,不知道君泽又在唱哪一出,说道:“陛下,还是让臣自己剥吧。”
君泽没拒绝,也没同意,依旧是剥了栗子往姜恬手里放,一边对姜恬说道:“其实这些日子,朕心里有很多事,胸中郁结。”
“虽有百官群臣,日日前呼后拥,但无一人交心。”君泽“咔”一声捏碎手中的栗子壳,将里面浅黄的栗子放在姜恬手中,“算来在这世上,还能说有情义相知的,唯有你我二人。或者我的心事,你愿意听一听吗?”
姜恬的指尖捏着君泽递到手中的栗子,看了一会儿,还是吃了下去,问道:“不知陛下在烦恼什么?”
“我一片赤心,到头来却换得父子相仇,兄弟反目。”君泽微微勾起唇,露出一丝苦笑,“当年先帝听信陈妃谗言,削我爵位贬我出京,又在路上要置我于死地,我为求一条生路,逼不得已,才走上如今的位置。如今,却只是觉得后悔。”
姜恬:“……”弑父篡位给你说的这么好听。
“原来一切的痛苦,在我以为终于能安稳生活那一天,都才刚刚开始。”君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一切,或许都怪我太过看重感情,我万万想不到,连兄弟也会害我。”
“其实早在君策这一次出兵之前,左右丞相就劝过我,君策如今功高震主,难免野心勃勃通敌谋反,不可不防。”
“当时我不肯相信,反而对君策加封进赏,以至于如今为敌所败,折损兵马,又丢却四郡十八州。这两个月来,我夜不能寐,日夜反思,皆因我太重兄弟之情,从不怀疑他,才有今日。祖宗疆土,不可失分寸与人,我还有何面目去见皇天列圣?”
“我自问对他真心真意,无愧于心,却遭到如此背叛。”君泽说得悲戚,动情之处,握住了姜恬的手,“若能有再见之日,我真想问一问他,他可还有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