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叫哥哥!”
(彝)“哥哥。”小女孩听话地叫了。
她叫完哥哥,拿着茶杯翻着大眼睛看阿布。
(彝)“她是我女儿。”阿曲抓着阿布的胳膊在小马扎上坐下,“(彝)阿曲诗薇,你俩小时候被抱在屋外头一块晒太阳,哎哟你肯定不记得了,你那时候才6、7岁,她才1岁多。”
又是还没等阿布说话,阿曲就开始自顾自地絮叨:“(彝)真快啊,一下子阿芝莫都死了十来年咯——你阿达——”
阿曲一停顿,他给阿布面前的玻璃杯倒了一杯茶。
(彝)“早知道那回不让阿木去了。”他放下茶壶,张着手用拇指边抹了两下眼睛吸了吸鼻子,“(彝)为了那两千块钱,搭上一条命,我现在才知道那象牙不光两千。亏了你还活着,我以为你跟着你阿达一块死了。”
阿曲抬头:“(彝)你们那晚什么样?”
那晚。
阿布看着这个眼前陌生却说着他们是亲人的男人。
他又看向了那个妹妹。
她也学着他的坐姿,手肘搭在膝盖上,和小男孩一样。
阿布摇了摇头。
(彝)“那象挨了一枪,疯了,到处找。他就把我装筐子里推下去了,他去找象。”阿布低下头,他的手在膝盖边用拇指把手上的指关节掰出‘咔咔’声,“(彝)他喊,象找他,我摔下去了,他——”
阿布抓了一把头,他端起热茶:“(彝)他去找象了。可能被象踩死了。可能,被象牙扎死了。不知道。”
(彝)“我没摔死,摔残了,醒了就爬了一会,碰上一个母象。它孩子刚生,有毛病,走不了路。然后母象就走了,可能,听见追他的那公象的动静了。”
(彝)“再就是追象的人看见小象了,给西双版纳这边打电话。”阿布端着茶杯,可他没喝茶,他放下茶杯,搓着指尖已经被烫热的茧子,“(彝)他们说话,我也听不懂。找了个汉人养我,我就跟着长。”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再多说之后阿爸和他的事情了。他刚刚说‘汉人’的时候都说的很快,生怕阿曲听清。
他怕,阿曲让他走。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他——是想跟着回凉山。回彝族去。
叫他彝族的名字,穿着彝族的衣服。骑马,满山头跑。
可是阿爸,他也想跟着阿爸。
他是感恩阿爸,最主要是,他离不了阿爸。
阿爸养他十年,从喂他吃的第一口面条开始。比阿达养他的时间还长。
阿爸也是他的家人。
阿布说的时候,阿曲诗薇就一直在听,她眼睛怯怯的,很乖,但是又感觉很野,赶着小孩正当皮的时候满山跑的那种野。
可能现在乖只是因为怕人。
阿布不说了,阿曲这才从十年前的事情连上了今日,他的手掌搓了搓膝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彝)“真是命大啊,孩子。亏了阿芝莫保佑你,捡了一条命。我这十年,一点都没好过,我以为你和你阿达一块死了,做梦我都哭。”
阿曲低着头:“(彝)我恨啊,早知道我和你们一块去,还能有个照应。你那么小,知道个啥?”
他突然抬起头,换了四川话:“最主要嘞还是那个雀雀还是什么山雀嘞人骗我们!他说象牙不犯法,我后来才知道嘞个犯法!那还是亚洲象,人家要的都是非洲象!非洲象也犯法!”
阿曲连骂几句脏话,他抹一把脸,转过头来一双乌黑分明的眼睛含着眼泪看着阿布。
(彝)“行啊,能活一个也行。”他拍拍阿布的后背,“(彝)上个月我看到那视频,我看了好久!我说这娃娃越看越眼熟,和阿芝莫一个模子长的!耳朵上戴的耳环也熟。说自己傣家娃娃,明明一脸凉山相嘛——”
阿曲笑着指指自己的耳环,他凑近阿布,压低声音:“(彝)咱彝族男孩子才戴银耳环嘞。”
“哎——”阿曲叹了一口气,“(彝)“阿芝莫漂亮,把你生的也好看。你小,你不知道,阿芝莫打小是咱那最漂亮的女娃娃,那县长家那小子都看上你阿嫫嘞,阿芝莫就不,就非跟着阿木。她阿达阿嫫,等着阿木没了阿达阿嫫之后都想毁了娃娃亲了,她傻啊,不肯,非来过那些穷日子,破屋头,啥也没有。生了病也没钱看,挨着也不说,挨着挨着就死了——”阿曲看着阿布越发沉默的表情,他赶紧扯着阿曲诗薇问:“(彝)是吧?你拉日哥哥好看吧?”
阿曲诗薇正撅着嘴看阿布。
她回过神来,带着小孩那股还没被驯化的笑点点头:“(彝)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