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内侍鱼贯而入,尚方领头,后面跟着提携食篮的中黄门三人。
“放桌上即可。”见四人径直向床榻行来,韩子晰开口呵止。
“诺。”趁中黄门摆弄食器的当儿,为首尚方前驱两步,竟是有意无意地窥探起了帐内情形。
“冒犯。”韩子晰见状,露在外边的右臂上抬,继而轻轻一拢,隔着被子将蒙溯拥入怀中。两人看似暧昧,实则保持着一定距离。
不过从尚方所在的角度来看,青罗帐内的一双男女则是面首相贴,发丝交缠,正呈现出一个极为香艳旖旎的风景。
“刚正不阿,不近女色?原也不过如此,到底是个男人。”他笑得猥琐,心里暗道。
“若将军再无吩咐,奴婢们便先行告退。”
“嗯。”
四人应声退出门去。
脚步声渐远。
韩子晰收回右臂,起身穿好鞋屡。
“方才形势所致。”他也晓她心知肚明,却依然开口解释了一句。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目光停留在韩子晰身上未及褪下的斩衰之上,嘶哑道:“没关系吗?”
“既连送我三批舞姬,这不正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他神色一冷,沉声嗤道。
“所以,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你的舞姬?”她嘴巴张张合合,发不出声。
他却听懂了。
“对,沈云娘。”
“云娘那小浪蹄子不知是撞了什么大运,竟能得韩将军青眼。”
“可不是,论姿色,论舞艺,她有哪样拔尖?”
“呵,她是姿色平平,舞技拙劣,可偏偏有脑子,装模作样地生了场大病,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怕是把大将军给迷得七荤八素的。”
“你们快别说了,云娘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万一被她听了去”
“瞧你这胆小的样儿,活该连韩将军的面都见不上。”
莺声燕语,分花拂柳而过。
后殿永安为东宫,往西百米有朱红大殿名曰永福则是大公子景容剡的居所。
“韩子晰与景容则素有嫌隙,故而对他们并非言听计从,在我看来韩子晰根本算不上“嫡”派中人。”云娘直身跪于座前,正色道来。
景容剡闻言沉默片刻。
云娘低着眉,任凭悬着的心在胸腔横冲直撞。
一时间永福殿静得窒息。
忽然,座上之人幽深的眼眸微微一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沉声道:“云娘,我再问你一次。”肃杀的语气逼得她喘不过气。
“近日,可有陌生人出入中尉府?”
“并没有。”她咬牙迫使自己抬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两道视线交汇。
“你做的很好。”他嘴角一勾,之前的剑拔弩张霎时间烟消云散。“退下吧。”
楚宫正殿明德,殿基约有数十米,下设陡直而上的的龙尾道直通高台,主阶共计一百零八级,仅次于乾宫正殿朝阳。远观之,气势雄浑,如在霄汉。
以明德殿为中轴左右各延伸五十米设有东西偏殿,一曰弘文,一曰宣武。两殿直铺飞廊贯通前朝内廷,纵长竟可达八百余米。
四月廿一。郢都,黑云压境。
“嘭嘭。”大司马上将军李巍,大司空薛仕宗并卫尉,少府,宗正,廷尉,光禄勋一行七人皆神色凝重,步履匆忙。
突然,“轰隆”一声响,眼见着春雷乍起,瞬间,雨点骤急,大力地敲击着廊瓦,落下,连成一线。廊顶连檐,高耸飞翘三米有余,遮天蔽日。团龙月梁,面目狰狞。纵立两侧的檐柱,三步一设,不计其数,同在狂风暴雨中忽明忽暗的朱红灯笼一道,重叠成迷蒙诡丽的影像,一直延伸至漆黑的虚空。
约莫一盏茶后,飞廊的彼端,“嗒嗒”昏暗之中,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乾开国初期确立了三公九卿及政军一体制。三公九卿制承袭于前朝,三公为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九卿是指奉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宗正,大鸿胪,大司农,少府。而政军一体制则为本朝创立,是利是弊总说纷纭。先帝崇武,为保证调兵的灵活机动性,他赋予高级将领极大的实权,其中,以上将军为最尊,其下设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此四将军等同于文职之中的“三公”级别。臣属之七国亦是如此,三公易拜,封侯加爵等事宜却要经本国王爷手笔,再由世子按例入朝奏拜时交君上裁定,故此,国臣中有爵者寥寥,惟吴国韩巽同楚国李巍二人,分列尽忠侯与平顺侯,且世不惘替。眼下看来不可谓不讽刺,韩公一门早已获罪革下了那“尽忠”爵位,而李公一族的儿郎皆殒身沙场,待其百年之后,这“平顺”二字便也无人能担了。
再说回正题,如上所述的被授予三公级将军封号的武官,不出几日,便会被召回直隶或是都邑,出任大司马,光禄勋,卫尉,中尉等掌握兵权的中央要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