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终于放晴了,乌云散开,露出了一大片蔚蓝的天际,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从树枝的枝桠间落到地面,晕开一串斑驳。
小傻子蹦蹦跳跳地跑到院子撒起欢来,欢脱的就像一只放飞的蝴蝶。
我从后院搬来一把云梯架好,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清理起屋顶的残局,眼里没活的小傻子直到玩累了才跑过来帮着实弥一起给我扶着梯子,乐呵呵地说着等下要吃寿喜锅,要我快去准备午餐。
我清理的空隙探头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告诉她屋顶不修好,别说寿喜锅,涮锅水都没得喝。
她闻言气鼓鼓的嘟着嘴埋怨起来,实弥在一旁哈哈大笑,我闻声低头朝他看去,他明朗的笑颜猝不及防映入我的眼帘,霎那间我感觉那阵风又重新吹拂起来,吹向了遥远的天际。
“伊织,快下来吧。”
他仰起头眉眼弯弯的朝我笑着说道,“又要起风了,万一你被风吹跑了,她没饭吃可是要哭鼻子的。”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实弥的笑颜。
我看着远处天际翻滚的云层又聚拢起来,太阳渐渐被云层遮挡,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起风了。
这天夜里,我们互道晚安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醒来。
实弥带回来的小傻子变成了小拖油瓶,她依旧每天乐呵呵的上蹿下跳,唯有我像失去了操控的提线木偶,成天坐在廊下发呆,连漏雨的屋顶也无心修补,直到风雪来临,小拖油瓶蜷缩在寒风萧瑟的屋子里叫苦不跌,质问我还有丧气到什么时候。
“实弥先生很早之前就跟我说过噢,他说有很重要的人一直在等他,所以他一定要回来。”
她哆哆嗦嗦地往我怀里缩,冻得冰凉的手直往我脖子里伸,将我激的一哆嗦,我急忙要将她推开,可她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死死的拽着我的衣襟不肯松手。
“实弥先生还说,等他去世之后,要我好好照顾你,所以伊织小姐,可不可以先把屋顶修好呀?”
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哀求的看着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难道您也想跟着实弥先生一起离开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这样想过,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这样固步自封的生活,我将人生的意义全全倾注在这些永无止境的漫长岁月中,习惯一个人守在日益破败的房舍里,等着他们的鎹鸦飞回来又飞走,日复一日的虚度光阴,直到大梦终醒,才惊觉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再也没有我需要等待归来的少年。
实弥用了二十四年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可是我呢?
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
小拖油瓶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上前几步推开窗户,明晃晃的阳光照射进来,碧蓝的天空被积云分割开来,阴明交晦的光线,晃的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伊织小姐——”,她回过头惊喜的朝我喊道,“风雪停了。”
她说着拿过一条围巾胡乱的裹在我的头上,“实弥先生说,他希望您能勇敢的迈开步子,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不要一直留在原地等待了,这些平凡的生活是他和他的家人们一直渴望追求的,他希望您能带着他们留下的遗憾,充实快乐的活着,获得许许多多的幸福。”
“伊织小姐,你的人生现在才是新的开始。”
她朝我伸出手,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波光粼粼的眼瞳里泛起涟漪,漫天繁星也不及她眼底那点点星光。
我呆呆地看着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是呀,为了回应我的期待,实弥带着满身伤痕回到了这里,尽管他内心早已千疮百孔,支离破碎,他所有的家人都已经离他而去,他再也没有需要守护的人,可是他还是用余下的生命陪我笑着走完了最后的里程,而现在,到了是我该回应他的期许的时候。
我擦干眼泪,将手放在她的掌心。
“天晴了,我们去将屋顶补好吧。”
我牵着她的手走到屋外,看着院子里风雪过后的满目疮痍,阳光遍布,积雪从树枝上坠下,我回过头笑着对她说。
“等这个冬天过去,我们一起去东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