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是毫不迟疑直白对抗、寸土必争。是通往荣耀的荆棘之路，洒满汗水与血。
是美奈融不进去的世界，他们与她永远无法互相理解。无论他们在她的球员登记表上价值几何，无论他们在她的总裁办公室里多客气，他们眼里，她的身份永远摆脱不掉“一个女人”的形容。
她是球场上的外人。
三井寿喝水的间隙看见了美奈，叫一个替补球员先顶上，自己拿了一条新毛巾，边擦脑袋脖颈上的汗珠、边笑着往美奈这边迎过来，“你干嘛站门口？到场边来啊。”
他身高腿长步子大，两句话功夫，已经走到美奈面前，略歪着头，对着她笑得快活。
美奈也笑，抿着嘴唇，看上去端庄，“没事，来看看你们训练。在打练习赛？”她的视线跟着三井的毛巾晃了晃，那块浅蓝色毛巾的角落里绣了几条金红双色的线，组成火焰形状。
“嗯。练练手感，休赛季大家都放松了。过几天有邀请赛，来看现场吧。”三井寿擦够了汗，回手将毛巾丢向推车里。
他的脸还有些红，因为运动，但看上去和羞赧也没什么区别。红润的脸颊让他容光焕发。美奈仰起头，眼睛不再去找毛巾，留在了三井好看的鼻尖上，“我安排一下。你下午做什么？和篮协秘书部去打高尔夫，有空吗？”
“我今天得去拍广告，一会儿和藤真一起。晚上约了打朋友打保龄球。我记得你约了杉山先生。”
三井寿回头喊教练。很快，杉山向他们走来，像一座移动的山峰。他两米高的大个子往他俩身边一站，将三井寿都显得小巧，更别提美奈了。
站在两个篮球手面前，美奈总是不自知地将背挺得更直。太有压迫感了，她必须更挺拔、更强硬，才能感觉到自己平等地面对他们。
“杉山先生，你好啊。下午的活动没问题吧？”
“啊。很期待呐。”杉山客气回笑。
美奈略躬身还礼，“晚上可能要喝一杯，辛苦了。”
三井寿指着门口笑道，“美奈，我们聊几句？”
美奈浅笑着跟随三井走出球馆，耳边立刻安静了。那些鞋子摩擦地板的尖刺声音和充满活力的叫喊声都飘远了，夏日上午又变成枝桠间漏下的光点和风的清凉。但她的心却不安静，也许因为早上提到了感情的事，她和三井的。
三井寿在树下立定，转身正对着美奈，眨巴着好奇的眼睛，弯下来些瞅着美奈细致的眉，“我从前都不知道你还喜欢钓鱼。和仙道聊得好吗？”
其实她和三井之间，真没感情，对吧。美奈深吸了口气，嗅到些不知哪儿来的酸涩。她反笑得更开，嘴角勾得更高，眼角带上锋利，“三井君，真的没人说过你太会操心吗？仙道先生的确很有趣，我看了他海钓的照片，他曾钓到过比你还高的旗鱼，还有许多色彩斑斓的海鱼，被他做成标本。三井君有空不妨去讨教一二，海钓很让人专注于自我与自然，也很放松心情。”
三井寿听到了美奈的不满，不免有些讪讪的。他做错事了吗？被美奈嫌弃多余了。“仙道是很好，虽然我常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你们有共同兴趣，才有话题。”
“三井君，”美奈有些倦，将憋着的那口气长长吐出去，淡淡笑起来，“你的好意我心领。但以后请别再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三井寿收起玩笑，站直了腰。他将手收到身后去，拇指在指节上不安地滑动着，像个刚淘了气被老师叫住的小学生。“我只是想缓和我们之间的氛围。美奈，我没有因为你否决掉那块地的事而生气。”他的眼睛在美奈与地面晃动的光斑之间犹疑过。美奈是否知道，她常会让他感觉到压力。“总之，我很抱歉。”
“我知道你没生气，我也没有。我知道你是出于公心，我也是。这些经营理念上的矛盾，不妨碍我们在公务上的合作，对吧。”
“当然！”三井寿果断答。
美奈向三井身侧近了一步，温和下来，又笑了，“那我们和解了。嘴巴干吗？去喝杯咖啡？”
三井寿却指向球馆，“喝宝矿力。来吧，看一会儿我们打球。你真的很少过来呐。”
他不知道美奈到底几时离开球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