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的一切反对,招呼都没打就消失了。
另一边,大概是因为成薇怨念太大,徐一品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停不下来,李千沛在一旁嘲笑他:“寄南想你了吧。”
“嗯……”徐一品倒是答应得毫无压力,“可不止一个寄南吧。”
一个当姑姑的,一个算是叔父,两人总是拿袁氏大小姐开玩笑,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肖机语前前后后跟着去了那么多次燕舞坊,对两人这样毫无避忌的趣味实在消受不了,转头换了奚临走到自己前面。
列缺骑三十骑跟着李千沛脱离玉字军主力,往晋泽城方向走了四五天,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午后就能抵达。
梓州州府晋泽城,离杏坪县也不远。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离队到晋泽城走一趟,一是因为匡银鹤要到晋泽城等待甸州骑兵团北上,二是因为李千沛想知道当初白果果大笔一挥破格给黄奎的骑兵到底有多少人。
她至今也不信枢密院会给黄奎十个骑兵营。
这些骑兵名义上是加派给杏坪县守祠堂的,实际上随时都可以成为金州作战的补充。
李千沛不亲自看一眼,不放心。
晋泽城附近山峦起伏,空气中时不时飘荡着奇怪的烟气,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这一路走来都是阴天。
“每一个城市在一开始都是集市,集市地址一定是人们用脚选择的,晋泽城大约在一百五十多年前就形成了,后来朝廷把梓州州府定在这里,它的诞生与乌金开采息息相关。”徐一品开始掉书袋,“这附近的山里啊,全是乌金矿。”
乌金是石炭的美名,用金子来形容它一点都不夸张,它几乎改变了大裕王朝的走向。
因为大裕开采技艺的日渐成熟,石炭产量暴增,这代表着在冬季的北方不需要再砍伐有限的树木来取暖,更多人能够活下来,石炭与粮食,成为托起大裕一万万人口的双手。
可是天底下但凡有利可图的事业,都不可能将好处让给百姓。
徐一品许久没有拿他那把心爱的玳瑁扇骨了,手里缺了个玩意,只能把棠梨的皮缰绳对折后敲了敲手心,说:“今年年初那三十万斤粮,董相和钟中丞都得了美名,可是……这根本就是懒政!去岁雪多,百姓缺的是粮吗?”
李千沛一震,之前她只觉得三十万斤粮太少了,对于董捷彬体恤百姓之心虽有赞赏,却总觉得哪里不妥,现在听徐一品这么说才恍然明白过来。
粮食从南方紧一紧可以分给百姓,但是乌金不可以。乌金是氏族阶层有别于普罗大众的最基本权利,与帝京直隶的铜矿、柏州角州的铁矿的和盐州的盐井一样,分配权只能属于朝廷,民间所有交易都必须在满足了朝廷需求之后才能进行。
徐一品早就看明白了,不论南城冻死多少人,乌金和棉花始终只能供给氏族阶层享受,这是原则问题。可是他也只能在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之后浅浅发牢骚,因为今年为玉字军打造军器耗费了国库里两成的铁矿和四成半以上的乌金,特别是津蕤所需的火器,时间紧精度高……
另一个角度说,重建玉字军确实太费钱了。
也不知道蒲氏嫡长子蒲开鑫执掌的盐铁司,在审阅这巨大数目之后如何盖上印信的,可能暗暗庆幸父亲和叔叔当年用命换回来的祖产是铜矿吧。
转眼到了晋泽城,比上次徐一品独自来的时候热闹多了,这可不是好事,这说明这个东三州的中心城市接纳了一波又一波的南下难民。
原本还有些担心城中流民横行治安混乱,却不料他们才在城中走了半条街就看到好几处粥棚,比这些粥棚更奇怪的是,列缺骑清一色的黑马骑兵整齐有序地入城竟然没有引得百姓多少注意。
“嗯。”徐一品大概猜到了现状,转头告诉李千沛,“新任的东三州转运使估计扎在晋泽城呢,你看看,倒是个体恤民情的,这么多粥棚光凭梓州的粮仓肯定不行,柏州和角州不知调来了多少。”
东三州由梓州、柏州和角州组成,是大裕东南西北四大区域之中的末位,东使的位置相较其余三使在朝中不算炙手,即便是这次新官上任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李千沛大概是饿了,使了个眼色给奚临,让他赶快找找黄奎的宅子在哪,操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吃上午饭,她对东使南使什么的没多大的兴趣,敷衍着徐一品:“嗯嗯,看来是个好官。”
军师忽然桀桀一笑,让棠梨靠到墨雨身边,问:“骂过你的算不算好官?”
“我?”女将军没听明白。
“玉龙记不记得前年中秋,在角州,有人送了你一筐螃蟹?”
螃蟹?前年中秋她还在海阳城收拾那个假的李含丹,怎么不记得吃过螃蟹……难道?
角州平反之后,枢密院釜底抽薪带走了玉字军主力,并要求李千沛带着三千人北上边境,她原本撕了军令宁死不从,可是在死牢里救过她的那个人、后来她知道是白芷汀,却特地写信要求她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