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捅伤自己的。但是,若皇帝害怕自伤,谏官便又成了皇城司和御史台。
董捷彬向琼瑛投去赞赏的目光,说:“欧阳家主洞若观火。”
可是琼瑛却没有因为一句赞赏而多考虑旁人的想法,犹自说道:“谏官之职太过于理想,大概寻不到这样的人。”
这句话令殿中的皇帝与首相莫名恍惚,实在是太像欧阳铖了。
无论怎样,她确实没有像董捷彬那样否定了此事的可行性,皇帝面露喜色,说:“若……朕已经有了人选了呢?”
“陛下既然这样说,那这人大概不合首相大人的意吧。”琼瑛直接点明了君臣二人的矛盾点,她意识到董捷彬反对的不是设立一个小小官职,而是任职的这个具体的人。
她忽然好奇起来,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两人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陛下既然在臣妇面前提及此事,难道这人与东庐王府或者欧阳氏有渊源吗?”
“那,也不算有。倒是跟你熟识。”
“熟识?”琼瑛第一个想到的是欧阳钊那个老匹夫,转念又觉得不可能,自己都瞧不上一点的人,还能进得了和光殿?
“芷欣,去值殿把人请来。”皇帝露出一个不掩饰的笑。
这一句吩咐却是令芷欣不知所以,值殿在皇帝起居殿隔壁,是给值夜的宦官休息守夜的,他几日不在殿中值守,怎么连殿中来了客都没人报告给他?当真也是自己病了几天殿前就变了天不成?他今日这差当得懵懵懂懂,心下的恼火更盛了些,低着头碎步走向屏风后。
那人就在屏风后等着呢。
侧着身子,双手握着一根细长的翠绿竹竿,眉目低垂听着殿中人的谈话。
芷欣吃了一惊,心中瞬间生出了无数个念头,不过这些念头只是转瞬就过,他快速走近对方,用尽量轻柔的语气说:“阙公子,陛下召您……上殿。”
阙蓝的左眼黑黢黢右眼灰蒙蒙,即便直视他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是轻声道谢:“劳烦中贵人了。”
“阙公子客气了。”芷欣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尝到了一点开裂的淡淡血味,“请随奴家来。”说完这句又觉得不对,又说:“不如奴家扶着您?”
阙蓝举起手里的细竹竿,似有似无露了个笑容,说:“我自己可以的,中贵人先请。”
琼瑛没想到再看到阙蓝是在裕心殿上皇帝身边。
“小鸾。”她离开丈夫身边走近阙蓝两步,又偷偷瞧一眼皇帝,李顼的神态里流露出一丝得意。
阙蓝听闻琼瑛的声音,抬起手循着她来,她扶住了他的手臂,两人无言“对望”片刻,琼瑛还是问道:“你怎么在这?”
“来做陛下的谏官呀。”他轻轻笑了,“觉得我做不了吗?”
“我……”琼瑛打量他几遍,他似乎全身心都接受了眼盲的事实,加上在天门里的一段悠然时光,从表面看,他好像更健康更柔和了一些,琼瑛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于是说:“见到你真好。”
皇帝轻轻咳了一声,脸上满意的神采更浓几分,故意问:“欧阳家主觉得如何?”当然,这句话还是问的董捷彬。
难怪首相大人与陛下这几日总有争执,以阙蓝与自己的恩恩怨怨来说,董捷彬确实不能坐视不管,陛下放一个谏官在身侧如同执剑在手,他无法预测剑尖的指向,更何况这把剑原本就是有思想的,出鞘之后第一个要斩的人极可能就是自己。
琼瑛还没回答皇帝的话,董捷彬便先说:“陛下,朝政大事岂能儿戏,怎么能将如此大的权力交予,交予一名来路不明身份模糊,且没有功名在身的庶民?”
“当真是来路不明吗礼公?”皇帝的音量忽然拔高,在裕心殿中像波浪一样晕开,倒是听不出明显的喜怒。
李正将新婚妻子拉回到自己身边,他也厘清了其中的利害,两人心中皆在揣测,阙蓝走的这一步到底是李千沛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亦或者……是他自己的意思?
琼瑛眉心微微蹙起,一直盯着阙蓝淡然的脸,此刻没人能从他脸上读出表情,无从知晓他的内心到底做何感想。她最担心阙蓝变成皇帝手中的风筝线,紧紧拉扯住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千沛。
“所以,欧阳家主认为如何?”皇帝再问一遍,即便这个答案他根本就不在乎。
董捷彬和芷欣都看着她,一个朝臣之首,一个内侍之首,都不希望这件事成真。
琼瑛依然不受约束裹挟,答道:“陛下锐意进取尝试革新,实乃大裕之幸。”
“礼公且听听。”李顼露齿一笑,紧致的颊边露出两道淡淡笑纹,少年志得意满之态鲜活如此。
作为殿上唯一的女性,琼瑛心中暗想,若他不是皇帝,是个纨绔是个文人或者兵勇,也该是不少春闺梦中人吧。
“听听欧阳家主说的进取和革新,先帝和朕对新政一向支持,礼公也是于天下拳脚大展的人物,怎的一个小小谏官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