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不点了。”
凌知雨把周叙白现在的反常归咎于自己那番替身言论带来的冲击,没人愿意当Plan B,哪怕是普通朋友也不行。
她难得乖巧安静地吃了一顿饭,在周叙白提醒她听曲儿时要把耳机放在一边以示尊重,菜里有辣椒她不要吃时,凌知雨都默默遵守了。
吃饭中途,凌知雨忽然问周叙白:“如果你现在的失忆症不是凭空而来,而是跟那个零零,或者说和你最爱的人密切相关,甚至是因为她才变成现在这样,你会怎么办?”
周叙白:“怎么突然这样问?”
凌知雨摸摸头:“来的路上看了本网络小说,里面的霸道总裁也失忆了。
“车上看手机很费精力,少看。”周叙白给她夹了一块去肥边的肉,“嗯,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很开心。”
“上午去鸡鸣寺,你在殿里许愿时,我有听路过的僧人和香客交谈。世上苦难皆有因果,有缘法,因果循环自是正道。”
“我本是不信这世界里有因果轮回,神鬼之说。”他笑,“若是因我苦,免她厄,我便感激诸天之上有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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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完饭,慢悠悠地去逛瞻园和夫子庙步行街。
对于凌知雨来说,这种江南的景观园林在她眼中没什么区别,虽然导游一直在介绍建筑特色、历史沿革、文化底蕴,但从她的肉眼看,如果把南京瞻园、苏州留园、拙政园、无锡寄畅园这几大园林的照片拍下来让她辨认,凌知雨也是认不出的。
但周叙白不一样。他很认真地跟随导游的讲解参观园林,和上车睡觉下车拍照的游客不同,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看、在听、在感受。
凌知雨几次想问他为什么看这么仔细,又不是第一次来。
后来她又想起,他可能都不记得。
看过的风景、遇到的人、路上所闻所感,甚至是那个追逐的目的,都被命运这双无情的手从他身体里生生撕裂。
那些记忆都变成冷硬古板的铅字,印在他的本子上,记录周叙白他记忆中不存在的,曾经的足迹。
想到这,凌知雨抬头去看走在前方笔挺的人。
周叙白身边有一个小朋友在哭,他迟疑片刻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经过家长同意后,把糖送给了哭泣的小男生。
笑容清澈,额发在阳光下变成浅浅的碎金色,沉闷的黑色衬衫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柔和,像沉在沼泽中却仍然愿意滋养一朵花,看它发芽,看它盛开,最后还会温声称赞它的美丽。
他明明承受着那么多的痛苦和折磨,却依然能够温柔地把善意传递给别人。
“怎么不走了。”周叙白见她没跟上来,快步折返,眼神关切,“身体不舒服?”
“没有。”凌知雨迅速低头,掩映住眼里的泪意,再抬头时又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她挑起左眉:“怎么,拿我的棒棒糖去哄小孩?”
周叙白哑然:“……算我借的。”
凌知雨哦了声:“那我现在就要你还我。”
周叙白:“……”
她难得见他这副窘迫模样,以及脸颊泛红的生动表情。
说起零零时的惘然,面对陡然失忆时的茫然,还有那些成百上千次回答同样问题的波澜不惊。
——种种叠加,让人险些会忘了他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而已。
“赏你的,不用还。”
“……”
凌知雨大摇大摆地朝前走,声音里不知不觉沾上点阳光的味儿,“周叙白,不如你不要找零零了,我可以当你女朋友啊。”
“或者,”她恶趣味地拉长声线,“你把我当成零零也不是不行。”
周叙白跟在她旁边,瞥她。
“你把我当成零零,我把你当成我的前男友呗。”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提议,凌知雨叹了口气,似真又假,“总感觉咱们这种时日无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到了尽头的人,应该少一些执念,多一些当下。”
“没有意义的。”
她没再继续往下说,但她想周叙白应该是明白的。
这场注定无望的旅途,即使有一个无所事事、舍命陪君子的她陪着,周叙白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找不到那个心念的人。
两个人执拗的决定,不思悔改地勇往直前,都是荒唐。
来南京大海捞针找人荒唐,按照几年前的日记本按图索骥荒唐,真的有了零零的线索却胆怯的后退更是荒唐。
凌知雨看向身边人,青年碎发宛如烫金,微微干裂的唇紧紧抿着,眼眸里漾着混乱的情绪,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又撇过脸,快走几步。
“跟上。”他说。
那一瞬间,凌知雨知晓了。
周叙白不是不清楚。
可他没办法承认。
没办法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