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皱眉,调平心态方才开口,“阿申,不是我说你,眼看过年就要回去了,你对我们总是臭着一张脸,你跟太子殿下也这么说话?你对我和赵闻骂脏话,你见韶歌的时候呢?”
像是说对了暗号口令,或者机扩旋转到了开解密码。
司徒申终于站定,叉腰看着尉迟。
“你看,没话了吧?”尉迟说罢,自己心里也有点虚,“我就知道你这什么都不好使,就韶歌管用。”
“公主,”司徒申道。
尉迟:“什么?”
“公主殿下,”司徒申说,“咱们何德何能直呼人家名讳?”
尉迟白了人一眼,“司徒申,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什么时候长的毛病……你要是关心人家,你也别藏着掖着的,你要是难过伤怀,兄弟们陪着你呢,你是排忧解难还是借酒消愁,你倒是给个话——现在就看你日日闷在那,从前带着兄弟们走南闯北那个司徒申呢?”
司徒申抬眼看了尉迟一眼,没有说什么,刚想要转身走,却被尉迟一把拉住。
“哥,别这样,你这么憋着,兄弟们都受不了,更何况你自己呢?”尉迟道,“我记得老早你就想给韶歌攒个首饰,眼看咱们都出来两年了,这回回去,你还不打算送出手?”
司徒申的身子有些僵。
“东安不产宝石,回了安京想攒个好东西可不算容易,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尉迟继续道。
斯兰出产翡翠碧玺之类,加上和赤狄互市,斯兰人最常交易的东西除却香料织物便是珠宝原石和制品。此刻商道集市中彩光奕奕,处处流华。
“尉迟,”司徒申抬眼,看向尉迟明宪。
半晌,像是一句话在唇畔滚了千遍,他才终于开口。
“你若答应了自家妹子要送一支簪钗,可会反复琢磨两年,不知该用什么材料雕工,多少价钱适宜吗?”
这回倒是尉迟明宪有些懵了,“那……应该,不至于——”
“我曾对自己说过千百次她只是个妹妹,”司徒申一笑,“可若当真是妹妹,两年之间,我有无数机会借着送东西的由头托人打一件东西送给她,但我一直没有。”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尉迟的神色仍呆着。
“我大可以对自己说,不过是个簪子,就当做没有丝毫意义,可我这念头每每冒出来,我心里都清楚,我实在不是这么想的,”似是自嘲,司徒申又笑了一声,“我曾对殿下信誓旦旦讲过,我并非她良配,如今想来,当时的话出来,又何尝不是我在警告我自己?”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
他忽地仰天吟了一句,“这就是我的忧愁。”
“尉迟,你现在还觉得,这是能拿出来诉说排解的郁结吗?”
老将军身死,二将军也去。
倘若司徒五尚是京城之中那游手好闲可有可无的质子,这一汪相思或许不必做东流水。
可他如今是,司徒将军。
从前他说要依靠太子,如今,是太子要依靠他。
边将,储君。
新的铜墙铁壁已经垒成,旧日梦境骤然溃塌,散落一地的,又何止狼藉。
……
除夕夜又下了雪。
今年鸣乐阁后院的梅花颜色比往年淡了些。
粉白的花瓣屹立枝头,和雪色融成一片,界限模糊不清,暧昧至极。
夜里韶歌举着一盏宫灯独自去了后院。
知道二更的鸣钟响了,仍未见到今年的寿面,她便好像心有所感。
她记得那日在东宫,哥哥叮嘱她如今已和曾经不同,再不是小孩子,别提那些承诺过生日的诺言。
“我自不会去找司徒,”她道,“可若他来看我呢?”
哥哥没有回答。
现在,她大概知道答案了。
墙角下,那人听到声响缓缓抬眼。
他肩上的黑毛大氅几乎被雪色掩盖,似是站了很久很久。
便如冰雪消融,他渐绽开个笑,他的声音不同以往,似是被寒气摧残出了无尽沧桑。
“好久不见啊,”他说。
他手上提着食盒,里面只有一碗已经有些冷掉的寿面。
韶歌盼着的东西,终究不在其中。
可魏韶歌不会有丝毫顾虑。
曾几何时,她整个世界的边境线,是司徒申一个人撑起来的。
或许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倾囊相送,哪怕只是为了呼唤一声那烙印在灵魂里最初的暖。
司徒申眼看看着那红着眼眶的女孩奔向自己。
她长高了不少,眉眼依旧,却也有些微妙的变化,氤氲在灯火中,本是看不清的,司徒申却觉得这一眼他能记一辈子。
他本能般地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