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天子一怒,或许储君承得起,国舅承得起,但他孤零零一个司徒氏,一个刀尖舔血的司徒氏!如何能在这天塌地陷中容身呢?
“儿子……清楚,”他叩在地上,“儿子给家里添麻烦了,儿子……对不住爹娘的教诲,儿子对不起司徒家百年沙场拼杀来的基业!”
“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就不必再说这些,”段夫人起身,她将司徒申扶起来,“申儿,是这个家让你降生于此,到现在,司徒氏也该护着你!”
“娘……”
段夫人拍了拍司徒申的肩膀,“不论是皇天贵胄,还是街头乞儿,只要是你喜欢的姑娘,那就是我们司徒家的人,绝没有被他人肆意欺侮的道理。今日韶歌被欺负成了这样,就是皇帝不管、太子不管,我们也必定要管到底!”
“你尽管挺直腰板,去和太子说,去向陛下说,去和天下人说,说咱们司徒家想要迎娶韶歌公主!”
“若有人不服,就用拳头让他闭嘴,若皇帝不许,我便提着着司徒氏沙场拼杀来的御赐宝剑,带着你爹的排位,去找他,去问他自己的女儿,为何如此不珍惜;问他我司徒氏满门忠烈,有何处相配不上他东安魏氏;问问他两情相悦,究竟有什么天大的顾忌,不能成全!”
“……娘,”司徒申完全被母亲的气势所摄,“我……爹先前想要带着哥哥姐姐回到登州,想要远离朝堂纷争,只一心守着大安的国土,从前就是因为我,才留在安京,如今……”
段夫人笑笑,“老五啊,就算你没有降生,咱们司徒家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以为他的心愿就能成真吗?况且这么多年了,母亲早已经看清,这世上何曾有真正的逍遥人?但凡心有所求,便要用抗争去换取。”
“人此一生,不论走到何时都是逆水行舟,今日为了一点安稳舍了爱人,明日为一息庇护舍了真情,再到来日呢?是不是要将血肉全都剜净了,做个空壳才能活着?阿申,爹娘不想看你成为这样的人,如此割舍下去,人人都成了人人趋势的工具,而再不是个有血肉的人了!”
“你还多年轻?你才二十岁!若连为了心爱之人都不能争上一争,还有什么血气?还叫什么男儿?”段夫人道,“放手去搏吧,申儿,此刻你爹就是在此,也不会与你有分毫阻拦。”
她的眼光落在一旁的排位上,司徒文康四个字被暖阳掠过,仿若闪烁片刻。
“夫人,少爷!”
门外小厮跑着喊来,“大理寺来人了,说要拿咱们少爷!”
“司徒申私调军队,挟持公主!”说话间,人已经踏进院子,“我等奉大理寺卿之命,将人捉拿,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把人交出来!”
司徒府的护卫都不是寻常之辈,锃亮的长枪将衙役们团团围住,那李司丞在当中,只能高举着逮捕令,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娘,”司徒申立刻将人挡在身后。
段夫人:“这是……”
司徒申:“我出城之时,的确没有御令,眼下国舅想必是要趁着太子殿下还未出宫先下手为强,娘不要担心,殿下会有办法。”
段夫人:“好,那你——”
司徒申偏头,“只是请娘护好韶歌,万万不要担心我。”
“你们这是在拒捕!”
“谁拒捕了!”司徒申快步上前,守卫立刻给他让出一个口子。
“哼,”李司丞见了人,不屑地哼了一声,“看来,司徒少将军,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我的确调兵出城,但绝没有劫持公主!”司徒申上前两步,“李司丞想要拘我,还请尽快,可若想强加些莫须有的罪名,想都不要想。”
“你——”李司丞怒目圆瞪,“难道不是你从莶枷山带走了公主?多少人看到你送进司徒府的人,还能消失不见了?”
司徒申:“莶枷山上没有公主,我也不曾送任何人回府。”
李司丞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好啊你,司徒申,好硬的嘴,来人!给我搜——”
“我看谁敢!”段夫人一喝,李司丞的话音骤断。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这位当家夫人的身上,她缓步而出,神色不见半分焦躁,周身威仪却叫任何人都不敢轻易造次。
“夫人包庇儿子——”
“李司丞这话说的不对了,”段夫人笑着走上前来,“吾儿已经在此,难道老身有非将他留在府中不可吗?”
李司丞:“哼,这司徒府中有没有公主,难道夫人自己不清楚?”
段夫人:“还请李司丞慎言,须知自己此刻站在什么地方。”
李司丞听到,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还被司徒府兵环绕着。
虽然自己背靠国舅,本家也是为皇帝效忠几朝的老臣,可司徒家有军功荫蔽,大安四方军队,有多少都是司徒文康昔日同僚,武将之中又有多少受过司徒家的提携?更何况……他们可还背靠着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