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闲人,好在偶尔出门在这一个山水明秀的小村落里闲逛之时还会接到来自栾家成抑或是顾英女士的电话。
栾家成询问过他的去向,他便诚恳回答,正在陪女友在Z省拍戏,栾家成在电话的那头沉默,栾嘉树也不挂电话,他坐在一棵百年老树底下,树荫,蝉鸣,偶尔吵闹着跑过的一两个小孩。
沉默许久,栾家成说:“无论如何,你终归是栾家人。”
栾家成被教导的如此古板、守旧,宛如一尊封建守旧的牌坊,他莫非以为这些话可以打动栾嘉树?
或许栾家成也知道,他打动不了栾嘉树。
于是他又淡淡道:“还有关于遗产,这部分涉及到你的数额,我不方便过问,需要你过来亲自处理。”
栾嘉树承认,比起栾家成,他当然穷困潦倒,然而栾嘉树从始至终并未想要同他抢夺栾家财产的意思。
周宏飞女士去世前恐怕已经预料到了小儿子即将面对的困局,她无可奈何也无力周转,所能给予的只有她名下的财产。
周宏飞女士在国外所有的资产全部赠予了小儿子栾嘉树先生,栾家成并无二话,而国内的部分,除开一些私人珠宝留赠给儿媳之外,大半的产业也都留给了栾嘉树。
然而即便如此,等到周宏飞女士死亡的时候,得到了她大多数财产的小儿子栾嘉树却连灵堂都并不被允许进入。
栾既明就像个间歇性发病的疯子一样,在妻子死亡的那一刹那,就陷入了永恒的疯狂。
遗产。
栾嘉树淡淡地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字。
栾既明的遗产。
栾嘉树抬起头,看向摇晃的树枝:“可是大哥,我并不认为爸爸的遗产有我的一份。”
然而栾家成说:“不是爸的,是妈的。”
栾嘉树难得一愣,他笑了一下:“是妈的?原来爸当年还藏了私。”
这也不意外,栾既明怎么甘心把周宏飞女士的东西留给栾嘉树?他或许死也想不通,周宏飞女士竟然并不那么厌恶栾嘉树,甚至愿意给予他那么多的财产,只为了保证他未来尽可能平稳安定的生活。
栾家成说:“总之,到时候,还是需要你回家一趟。”
栾嘉树其实并没有不回去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恐惧返回梁林公馆。
或许是栾嘉树的幼小和脆弱深入人心,以至于他成年到了二十八岁,还能以此收获一切特殊待遇。
栾嘉树心道,等栾既明死,他自然会回去。
于是他回答栾家成道:“当然,我会回去的。”
顾英女士也会来电话。
但是比起栾家成不恰时宜的冷硬,她显然温情的多,比起栾家成,她也当然真诚的多。
她问过了栾嘉树,又声音自然地提起元小瑕。
栾嘉树便告诉她:“是的,她的新电影已经开拍,我陪她在Z省,嗯嗯,是的,她很投入。”
顾英女士便声音温柔同他道:“既然缘分让你们走到了一起,你们彼此都要好好珍惜,嘉树,你是个好孩子,小瑕也是,早年的事情,我们就让它过去,我们要努力活在当下,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生活无非就是这样的,嘉树,我知道你能理解我说的东西。”
栾嘉树知道。
顾英女士苦心孤诣,只希望他可以自我解脱。
显然比起栾家成,顾英女士更加了解栾嘉树。
栾嘉树对她说:“元小瑕这样的女人,需要一些更纯粹的爱人来同她走完下半生,我并不合适。”
顾英女士像是哽咽了一下,她平稳了呼吸,才又道:“怎么会呢?你也是纯粹地爱着她的人。”
“或许,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更爱她了。”
可是栾嘉树笑了笑。
他说:“不是的,我只是在利用她。”
栾嘉树十五岁的时候,在那一个地下室里看完了整一部《骤雨》。
他被敲断了肋骨,反手绑住了手脚。
他发着高烧,被丢在潮湿冰凉的地面。
在冬日的寒夜里,他们吃着泡面,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DVD。
少女洁白的裙角,少女沾血的手腕。
栾嘉树看到她被杀死在那一个小巷。
他开始急促地哭泣。
他喃喃地恳求她不要走进那一个小巷。
他喃喃地恳求自己,不要进入那一个小巷。
少女被人杀死在那一个小巷。
绑匪们看到了少女的尸体,发出了一阵惊呼,似乎由此惋惜美丽的生命的逝去。
栾嘉树望着那一个死亡的少女,以为自己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结局。
栾嘉树对着顾英女士说,我只是在利用她。
十五岁那年飘着雪的终末,栾嘉树被人捆绑着丢弃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