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说着,发现这少卿的眼睛有点不对劲。
“呀!您这眼睛......难不成连着两日用了那草?!”
他见男人点了点头,还补了一句。
“也曾有一日之内,连用过两回。”
话音落地,熊坊主倒吸一口冷气。
“一日连用两次,连妖都是受不住的!少卿这眼睛,晚间不会不能视物了吧?!”
安三娘也在旁惊到了,却也从中明白了九姬暴露的原因。
不过那位少卿并没有隐瞒她的意思。
当下只是点了点头,“天一黑,是有些看不清了。”
熊坊主急的不成,恰好安三娘开的就是灵药铺,他赶紧催促安三娘配一副灵药,来替这位少卿修复眼睛。
安三娘一边快快配起来灵药,一边默默看了那少卿好几眼。
如果只是为了识破,那么落蜃草用一两次就够了,何须连这两日都用,更不必一日用上两次。
除非,他是为了看到他那“妻子”原本的样貌。
三娘心里的犹豫有了偏斜。
不时配好了护眼的真露,拿给这位少卿,嘱咐他每晚睡前滴落几滴在眼睛里,慢慢就可以恢复视力了。
熊坊主也连道落蜃草不能再用,好好用灵药养着眼睛,过一年半载就能恢复过来。
只是那为少卿虽道谢应着,却多少有些敷衍之意。
敷衍,是因为只想找到九姬吧?
她不禁又多看了男人一眼,却看到男人双手好像被烫伤了一大片。
而他腰间,紧紧系着一块黑金色的避厄石牌。
九姬曾满妖坊地寻找过能炼制避厄吉物的金石,也曾重金买过一只炼器炉鼎,最后炼出来的,是这块石牌吧?
而这位少卿烫伤的双手,是不是炼制刚成,就急急拿了出来?
安三娘心里翻江倒海。
恰孙道长回来了,熊坊主又同他客气地行礼问安。
钟鹤青见在安三娘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了,沉默了一阵,起身准备告辞。
然而就在这时,安三娘突然快步走到了他身侧。
“狸族的族城山之阿,在太行山西南麓,就在凡间河东道泽州附近的地界里!”
话音落地,钟鹤青眼眸轻颤着凝了光亮。
() 哪怕安三娘又是补了一句。
“只是妖界毕竟不在凡间,非机缘巧合不能入内,少卿还是遵循天意吧。()”
莫要太执意了。
只是她这般说了,钟鹤青却只是轻轻笑了笑。
安三娘见这位少卿眼中染上淡如月华的柔色。
听他道。
我曾四海为家、到处流浪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与这天下众生都无法产生牵连,我在人潮之中,却又不在人潮之内,从来都只能做个过客。直到......直到我也说不清哪天,我感觉自己好像与这世间产生了牵绊。□()”
他说着,眼中柔色更甚,唇角抿了极轻而柔的笑意。
“三娘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但他这样说着,眼帘又垂下了三分。
“虽然这牵连很纤细很微弱,虽然她生气了想当即斩断,虽然所有人都劝我不要强求,但我、但我可能还想再执意强求一下,哪怕再多一下。”
安三娘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看着这位少卿,知道他所说的“一下”,恐怕将是不知多久的无数次执意地尝试。
她彻底沉默。
半晌,直到钟鹤青已经离去,她才长长地叹了一气,站在门前,往着山之阿的方向默然看了许久。
如果这世间的执意都能得偿所愿,似乎,也未尝不可吧。
......
*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注】
云雾飘渺的太行山间,青翠绵延的山林之中,晨起的山雾里,远远地有孩童唱着山鬼之歌。
孩童的身影与脚下的山间小路,一起若隐若现,明明方才还相隔数里,转眼却忽至眼前。
只见那唱着歌谣的孩童,穿着凡人孩童一般的花花绿绿的衣衫,可仔细看去,三人发髻间竟都长着毛茸茸的狸猫耳朵,而身后则脱出一根长长的猫尾来。
他们一蹦一跳地背着竹篓唱着歌往山里去。
正同去路来的一人遇了个正着。
来人穿着一身白若仙雾的衣衫,腰间淡黄色的绦子上系了一只巴掌大小的葫芦,葫芦下系着三枚铜钱。
她看见三只小狸妖,就笑着拍了手。
“凡人有句诗,叫‘如听仙乐耳暂明’,便是指你们唱的了。唱的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