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您足智多谋。”贺忠道。
“那还得多谢陛下赏识。”赵衍笑道,“贺首领,我知您是来做甚的,如今我就在此处,你们若是要来灭我,那便来罢。”
将贺忠引来边陲已为裴修之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赵衍心系百姓,虽说裴家死士愿为他赴汤蹈火,但赵衍却见不了任何一人失了性命。
左右都是奉元国之人,皇军和裴家死士皆是无辜,贺忠倘若要回京都复命,那么只要他赵衍的命即可。
“衍郎君,我等愿与皇军拼个你死我活。”死士道,“我家家主临终前想的都是奉元国,怎可能叛国,您帮我们翻案,真没必要将命赔进来。”
“你们不必再劝我。”赵衍眸光淡了淡,“走吧。”
言罢,他眼眸低垂,耳边呼啸的风将他的声音淹没得干干净净。
“我想她了。”
天边火烧云赤红翻滚,映照城楼底下密密麻麻的箭刃,冰冷锋利,齐刷刷都对着赵衍。
边陲风沙肆意,卷起他泼墨般的发丝,战争号角吹响,鼓声阵阵,城楼之上孤影被落日余晖拉得很长很长。
“放箭。”
箭刃破空的声音似乎雷鸣,穿过满天黄沙,像是无数雨点般准确无误地飞向赵衍。
赵衍幼时跟着赵尚书学了些许武功,但此刻他的瞳孔像是湖泊般平静。
他不想将兵刃指向同为奉元国的皇军。
他只要裴家清白。
赵衍扔掉手里的剑,随着剑落地的声音,一只箭刃直直地飞向他的腹部,皮肉撕裂的疼痛牵动神经,他漆黑的瞳孔宛如宝石,瞬间碎开来。
可箭刃之多,数不胜数,赵衍还来不及吐出一口血,迎面便又是根羽箭刺入他的左胳膊胳膊。
骨骼被扎碎,腥红鲜血立马像是开了闸般涌出,他的手撑着城墙,另一支箭便猝不及防飞入他的胸口。
疼痛撕裂赵衍的五脏六腑,鲜血染红了他的墨青色外袍,他眼前像是蒙了雾,颅内发麻,手指泛白。
裴沫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她是个女子,被人剥指甲,烫烙铁,在阴暗牢狱中关了那么久,所有人视她如敝履,折辱她,取她自尊,灭她傲骨。
她出生将门,一身的硬骨子,摔到悬崖粉身碎骨。
孤零零地便死了。
他来不及陪她。
也来不及告诉她,幼时她捡回来的小乞丐是他,年少时她护的粉皮猪是他,十多载默默注视的是他。
赵衍怨恨自己总是姗姗来迟,胆小懦弱,他厌恶自己的唯唯诺诺,最终只能替她裴家翻案。
裴家战功将绵延百世,经久不衰,受百姓感激,百官赞叹。
只是裴沫看不到了。
赵衍胸前插满了箭刃,但他始终没有跪下去,眉间细汗密密麻麻,他摇晃着身子,眺望了五万大军身后的夕阳。
他在想,自己要是再勇敢些,再努力些,再——
再早一些,
裴沫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赵衍浑身鲜血,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他如今身子便如同箭靶,钻心疼痛已经让他麻木,瞳孔渐渐涣散。
他僵硬地站在城墙上,垂眸睥睨底下的黄沙和军队。
“衍郎君——”
赵衍也不晓得是何人在叫他,只觉得身子像是蝴蝶般飘了起来,耳畔呼呼风声传来,却让他觉得安静得很。
长袍翩飞,乌发如墨,他漆黑眼眸缓缓闭上,天地间似乎都正在合二为一。
他真的好想她。
身躯和地面狠狠撞上,骨头粉碎,五脏俱裂,滚烫的血缓缓从他口中渗出,染红大片沙漠。
他以身祭奉元裴家的世代忠烈,他以血铸黎民百姓的太平盛世,他以魂赠此生遗憾的挚爱姑娘。
她本就是金枝玉叶,本就该万丈光芒。
如今裴家冤屈已解,忠烈将门留清白在世间,他应了她的愿望,让她真正地活在繁华盛世中。
落日消失于地平线,正如那个籍籍无名的少年郎终止于弱冠的一生。
奉元二十一年,裴家翻案,皇帝幼子修归来,晋元帝忧思过重于次年驾崩,新帝改国号为奉华。
【全文完】
裴沫怔怔地看着这三个字,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赵衍坐在去B市约会的车上。
她转过头望向睡着的赵衍,鼻头发酸,眼泪夺眶而出,她捂住自己的嘴,努力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所以当时赵衍找原主,是想要告诉她裴家翻案的事情,他没想到死后竟会从书里穿出来,满心欢喜拼劲勇气想要找到她,却发现原主并不是裴沫。
原主羞辱他,折磨他,他才又缩起了头,藏起自己的感情,难怪赵衍总说自己懦弱,胆怯。
好容易鼓起勇气,死后再重生,找到想要相濡以沫的人,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