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草叉也跃跃欲试地朝前:
“这厮可没把刀给你。”
处暑抬头,却也是神色淡漠:“我若用大拜,那我就不只值四十两了。”这俩打的什么机锋,楚琛压根不懂。但话既说通,自己短期内显然也不会被杀,连名义都成了这位的临时主家,这就已经足够。而身份已然刷新,该做的自然也该调整。楚琛抬手,一派轻松道:
“行了,我懂。考察期,且先相互看看。范阿四,你还记得回去的路,是吧?”
范阿四哼出一声,仍不善地瞪着处暑:“俺心里亮堂着呢……”“你领他回去,就住你们原来那屋。“楚琛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待我回来,别叫我见着你们俩谁把谁给宰了。”范阿四应了,沉着脸转身引路。处暑拾起短刃,一瘸一拐地随后。两个身影渐行渐远,转眼便淹没于漆黑雨幕。
这雨下得奇狠,檐上的水连成了线,踩在石板上都带了滑。范阿四走得又慢又稳,边走边暗自期盼着撞上几个张家护院,好把后头那拜土的护法就地正法。可恨大约是那小娃娃主家使了力,远处几点火把虽瞧得见,却不往这冷清来,竞往更热闹的地方去了。
也不知这般惯会使人的主家,缘何要收这厮。他心里翻来覆去琢磨一-要问那李氏的事,叫他打这护法一顿,了不得当宰猪似的割个几刀,还不是啥都得说个明白?便是那死了的钱二柱,看着都比这护法顺眼些。“歙。“范阿四突地开口,“俺知道你们。你们那教,男人不管事的。是不?处暑嗤笑一声。这粗鄙屠户,也配谈论教中之事?不过肩头伤口发作,他懒得多费口舌,只冷冷道:“你又晓得什么。”“哈。“范阿四反倒笑了,“等郎君回来,俺倒要瞧瞧你怎生编排老主母去向。”
处暑神色更冷。手里的刀已经被雨打得冰凉,但要下手,一刀就能取了前头这厮的命。可既已认了新主家,这当口再动手,倒不如方才就拼个你死我活。他踩着积水,嘴角讥诮:
“那李氏,当真是府上老主母?”
范阿四脚步猛地一顿,木屐在石板上磕出一声响,手里草叉也是一提:“你这般说,是对郎君不敬?”
………“处暑暗暗咬牙。这屠夫倒是奸猾,三言两语就将他这失言说成对主家不敬。他只得压低声音道:“不敢,是我逾矩。”“哼,你倒还晓事。"范阿四继续往前走,脚下故意放重,踩得积水四溅:“今个小郎君收了你,你就算是自家人。自家人的事,莫往外说,这个道理,你懂也不懂?”
处暑心里一动。这屠夫口口声声提着规矩,倒像是自己也心存疑虑。他正欲开口试探,范阿四却又道:
“俺们这些粗人,少管些事,活得踏实。”这话却也没错。不过为了求活临时投靠,又何必事事刨根问底。两人再无他话,一前一后,穿过几处檐廊,绕开了积水,最终在间厢房前站定。范阿四开门,摸索着点起油灯。灯光昏黄,映得屋内朦胧。“凑合住。“范阿四环顾四周,“俺去给你寻身干衣裳来……你那伤处自个儿处置,俺可不敢碰。”
他说罢便走,到了门口又转身道:“你要是想跑,俺劝你可别一一也就俺家郎君敢收你。”
不待回应,他先重重掩了门,脚步声一下便被雨声盖住。处暑环顾四周。这厢房不大,一榻一几,除了门便是窗,锁扣都松动,四周也安静。若是要走,倒也不难。只是那临时主家所言不差,自己肩上这箭一-他慢慢褪去湿衣,手指探至伤处一-箭杆已经折断,箭头犹深嵌肉中。这一箭本是直取心口,幸得他避让及时,这才偏在一旁。然那重箭之势何其凶猛,竞叫他一时动弹不得,这才失了远遁之机。不过此刻时机又至。若是不拔这箭,寻个僻静去处,倒也能撑着赶些路程。可赶到后如何,却难说得准。但,若要拔了,一时半刻,怕是连刀都使不上力,岂非任人宰割?
正自踌躇间,门外又是一响。范阿四拎了件衣裳来,防恶犬般往门边一掷,掷罢便走:
“换吧。”
有伤在身,处暑懒得计较,将那衣裳拾来细看,倒还算得清洁。这等境况下,已是不错。他换上新衣,又扯了几条布条,草草往伤处缠过几圈,总算略好些。但,是去是留,他想了又想,却想不出个妥善之策,最终只和衣而卧。次日晨,雨势不减,一个使女送来馒头稀粥,见他如同见鬼,将食盘重重往几上一放,提裙便奔出去。惹得范阿四又冲进来,一通乱转:“那新来的,你怎的惊吓俺那妹妹?噢?这是什么好东西?"他左嗅右闻,将那粥碗端起又放下,“俺告诉你,这可是县令家的粮。你要是敢浪费半点,俺就……
“你就吃了?"处暑抬起眼,“拿去便是。”范阿四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话?俺是那等贪嘴的人么?俺是怕你一一“范阿四。“楚琛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壮汉悻悻闭嘴,倒退两步,退到门边。楚琛进屋,瞥去一眼:“你,关上门,去外头等。”
“小郎君,"范阿四顿时又道。“俺怕他害你。”楚琛不言不语,只把伞递过去。范阿四顿了顿,接了,又狠狠剜来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去。处暑再端量楚琛,见这少年郎君头上垂脚幞头,身上一件新换的蓝地窄袖圆领袍,腰系蹀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