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喜欢受罪?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家里人怎么办,我怎么办?”
听着她的哭腔,他心里一阵酸楚。
陈乔礼起身,交椅晃动片刻。
他抬手,张开手指,指尖轻轻碰在她的脸上,摩挲着,从眼睑到唇沟,指尖和脸上的泪珠混在一处。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想睡觉,你也回吧,你若是饿了,就让厨房的妈妈给你准备些。”说完,他手没收。
她犹豫一下,斜眼看他,不想走。
陈乔礼倏忽间笑了出来,顺势伸来两根指头夹住她的脸,说道“走吧,我没事,倒是你,别饿着。”
张思乔又看了他半天,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屋子,给他关上了门。
半明半昧的屋子里,只剩一人。
站起身,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着,看有没有可以变卖的值钱东西。
床底下有个大木箱子,他坐在地上把那箱子拉出来。
里面是小时候爹娘和姐姐们送给他的礼物,琳琅满目的堆着,十八岁以后就没有收过,算算有好些年头没有打开看了。
有翡翠镯子,白银链坠儿……都是值钱物件儿。
把那些东西一一小心的摆出来,腾到匣子里。
又打开衣柜底下的几个抽屉,里头放着他的戏服,一身儿身儿叠得整整齐齐,鹅黄撒花披肩,五彩鎏金披肩,胭脂赤金绸缎小袄裙……翡翠玉钻头面儿,琉璃绯红头面儿……还有碎花绣花布鞋……
本想把这些也卖了,一定值不少钱,但几经一番思想的斗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狠不下心来卖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可这些东西,跟本不够,比起那些钱就是杯水车薪,就算李云天和陈艳心负担承担一半,也是不及。
心一横,搬来一张凳子,踩着它拿了柜顶上的一个包裹。
里面是他开梨园赚的钱,本打算用来重新修葺明德苑,如今迫不得已拿来救急用。
那些珠宝再加上银元,也是九牛一毛罢了。
正算着,心头一紧,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在地上,跪坐在地上缓缓抬手,慢慢的拾起散落的银元,放回包里,叹了口长长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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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乔回了客房也照样坐立难安,心中满是陈乔礼的事,此时倒开始希望他是个极其自私的人,这样就不用一人扛着,他那样子让人瞧见,真是顶难受。
晚上躺在床上就更难熬,盼的天亮,盼着明日快快到来,好让她见陈乔礼,可是越这样想,就越是熬不过这漫漫长夜。
陈小玉带着鸿德读完书就回了屋睡觉,回时还路过陈乔礼的院儿,但看着屋子里没有亮灯,也就没有进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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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晨曦初露,旭日东升,阵阵晨风拂面而过,传来凉意。
陈乔礼和张思乔照旧去铺子里经营。
陈方正也一早就到了办公桌前,准备为人诊病,正整理着桌子上的杂物,就传来阵阵敲门声,他抬头说道“进!”
德顺进来递给他一个长方盒子,说道“老爷,一早就放在门口了,应该是给您的。”
陈方正将信将疑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个合同书,他喃喃道“昌瑞药铺合作合同书?这许昌瑞要搞什么名堂……”
德顺见他没什么事儿找自己,也就出去了,给他严严实实的关上门。
陈方正一页一页的翻着,看得头皮发麻,那些字似刀子刺进他的心里,把心刺得跟筛子一样。
霎时间,他喘不上气,憋得满脸通红,青筋爆起。
看着自己女儿女婿的名字以及那红手印……
陈方正再也支持不住,忍着最后一股气拿出抽屉里的药,双手颤抖的一下子倒出了好几颗。
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于是一股脑儿全倒进嘴里,生生嚼了嚼,咽了下去。
吃下药后,虽然还是难受,但好歹是个定心丸,让他心里有了底。
靠在椅背上紧蹙眉头,捂着胸口大喘气,胸脯一上一下不规律的浮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好了些许。
撑着扶手起身,想起陈艳心和李云天做的事情,失望又化为愤怒,极度的愤怒驱使他撕了合同后摔门而出。
砰——的一声,楼下楼上的人都被吓得一颤,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颤颤巍巍的扶着楼梯把手,喊道“德顺!车!我回陈府!”
楼梯咯吱咯吱作响。
德顺忙得没有听着。
望见,跑来一个伙计,拿一摞子合同书,举起给他看,说道“老爷!有人寄来一堆合同,指名让我送给你!”
他一看,头一晕,身子一颤,腿一软,就从楼梯上摔倒,人顺着一级级楼梯的尖角滚落下去,头磕在墙面,鲜血缓缓流出。
所有人都看得傻眼,德顺和一群人连跑带爬得到了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