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人好像都会变得听觉特别敏锐。
就像向羽现在，甚至能够听到屋外静悄悄的夜空下，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所以隔壁突然传来的床铺“咕咚”一声响，和少女仿佛受到惊吓后隐忍的啜泣，自然没有逃过向羽的耳朵。
向羽一骨碌爬了起来，套上作训服，跑出宿舍，站在隔壁宿舍的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一个浓重的鼻音小声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马上安静…”
“开门，是我。”
里面传来了“扑通”一声，然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门开了。
“对不起排长…我不知道今晚你在这边住，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眼前的少女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看起来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一头短发睡得乱七八糟，让向羽莫名很想摸一下。
然后他就真的伸手摸了一下。
龙香瞪大了眼睛，吸了吸鼻子。
向羽缩回手，若无其事地开口：“没事，我还没睡。做噩梦了？”
龙香尴尬地点了点头。
向羽顿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睡不着了的话，我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龙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猛点头。
向羽没忍住被逗笑了，但也只是勾了勾嘴角，就转身往楼下走去，龙香跟在他身后，两人就这样沉默无言地慢慢走着。
“…我梦到了荒岛。”
走到海滩的时候，龙香突然开了口。
向羽停下脚步，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那几个人…就在我的眼前，被打碎脑袋…一次又一次……”龙香低着头，声音颤抖着，“还有那两个被我杀掉的海盗…他们满脸是血……”
“…我今天拿起枪，对着他们…还有你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就出现了那个被我打烂头的海盗……”
龙香再也说不下去了，蹲在了沙地上，抱住自己的腿无声地抽泣着。
向羽怔了一会儿，蹲下身子半跪在龙香面前，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龙香的后背。
“我明白了，不怪你，我也忘了，你是第一次杀人。”
龙香哭了一会儿，蹲不住了，索性坐在了海滩上，向羽也挨着她并肩坐下。
“排长，你第一次见到死人是什么时候，你害怕吗？”
“我和我爹，还有一群水手们出海，碰上了海盗，我爹把我藏在了船板下面。后来我听着没声儿了，就爬了上去，然后我看到了一船的尸体。我就在海上守着他们的尸体，守了三天三夜。”向羽静了静，说道，“那年我八岁。”
龙香愣住了，转过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以前带过的兵，说我像是从地狱来的，都怕我怕得要命。”向羽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是因为，我见过真正的地狱。”
“你的噩梦里，应该也有我吧，杀人如麻，浑身都是血的我。”
龙香沉默了，半晌，她做了一个让自己都觉得吃惊的动作。
她伸手摸了一下战神的头。
“排长不是噩梦，排长在我的梦里，是发着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