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干了。”村长想,就算让路芽这孩子在外头吃糠咽菜也比在这狼窝强,在他咽气之前,他会照看着她的,“以后你们就甭惦记她的东西了。”
“村长...”路平昌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明知青照看不了她一辈子,让她在家里吧,我会照看她的。”
孙红梅听到这话浑身打了个冷颤,她语带嘲讽:“你照看?你能照看些啥?能在你娘算计她的时候帮她挡住?还是能让她一辈子都吃喝不愁?”
她的枕边人啊,她最晓得他是个什么性子了。
在三个兄弟里排行老二,都说老大爱老幺宠,中间那个就爹不疼娘不爱的。他们家也是这样,路平昌从小不受重视,越长大他越渴望父母能够看到他的好,所以就算是明知不对,有些事他也不会去强烈反抗。
久而久之,路老太路老头都看出来了,也不会把他抗议的声音当回事。
他总是想谁都好好的,大家和和乐乐的,结果谁都护不了。
就像他心疼她被婆婆打,可只会稍微拦上一拦,根本不敢和他娘翻脸。
就像他心疼自己孩子,早早就知道了真相,可他也只会私下里拿给路芽一点东西吃,只会默默帮她分担点活。
就像他知道他娘就不是个好心的人,但还是任由她把路芽嫁给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家的人,心里浮现隐隐不安他也只会安慰自己想多了,他不是见过女婿了吗?
归根究底,他就是个懦弱的人,谁也护不住,谁也不想得罪。
谁都能欺他一欺,谁都能骂他一骂。
他就做个耳聋眼瞎的人,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他就能说服自己一切都好好的,爹娘很爱他,他也很爱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所有人都与他和和气气的。
他就像个纸老虎,空生了副这么魁梧的身子。
他也恨自己,可变比不变更难。
于是他说服自己,就这样吧,一切都挺好的。
孙红梅想吐出些淬满毒汁的话,可她终究心软了。
人家是论迹不论心,孙红梅对着路平昌却是论心不论迹,无论如何,他有爱她护她的心。
可她的这几句看似很收敛很轻的话也让路平昌踉跄一下。
他知道,他就是个废物!
什么都护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无论是小时候自己折的那个纸飞机,还是长大了自己的妻女,他根本就护不住!
路平昌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嘴里发出嘶吼声:“都怪我!都怪我!”
其他人不知道他心中的千回百转,只觉得平昌就是心太好,明明是亲娘和媳妇干的错事,他还要怪在自己头上。
“平昌啊,这事儿怪不得你。路芽这孩子和你们家的缘分尽了。”村长也看不过眼来安慰着他。
支书使唤人拿来纸笔来,干脆利落地现场写了一封断亲书,又照着抄上两份。
他抖抖墨痕让它风干:“来,签字按手印,你们留一份路芽留一份,剩下一份我和村长留着。”
路平昌抬起头哆嗦着手接过,他不能再害路芽了,既然他护不住,就应该把她交给护得住的人。
路平昌签了字,摁了手印,又强迫着路老头路老太和孙红梅也摁了手印。
原本路老太和路老头还想斥骂几声,只是瞥见他赤红的双目鼓起的腮帮和手上一根根激烈跳动的青筋,不知为啥,就安静地顺着他的意思摁下手印。
最后路平昌拿着断亲书来到路芽面前,这时明锡已经放下了捂住路芽耳朵的手。
这些事虽说可能刺激到她,但明锡想该让她知道。
路平昌用一种难以语言的哀伤眼神望着她,明明他眼中一滴泪也没有,但路芽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擦拭他的眼下。
他为什么哭?
他的眼泪为什么流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