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马背上的少女》。
卜茁看了又看,只觉得笔触灵动,少女回头的神色与张扬跃然纸上。
作画的人心思很巧,不仅将少女的异族服饰画得清楚,就连她脸上淡淡的雀斑,也带着一股天然的、野性的美丽。
不可否认,陈析的提议对卜茁而言确实有很强的吸引力,只是这样的画,不切身到草原是画不出来的,至少她的想象力并没有丰富到足够无中生有的程度。
若尘愚也在旁边沉思着,并没有说话,半晌后转过头来,和卜茁对视一眼,眼中是彼此的才能明白的暗流。
时间就这样平静缓慢的过着。
直到有一天,画室外面出现了一道与众不同的身影。
那个人不像是来接孩子下课的家长,也不像是来打听课程的,她似乎是在找人,站在离门口的地方不断张望着。
女人保养得当,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左右,皮肤白的发光,是令人羡慕的状态。
卜茁看不出她身上的裙子和手提包都是什么品牌什么价格,可就是有一种贵气十足的感觉。
只是女人的五官带着几分苦相,她的眼角微微向下耷拉着,平白给人传递了极度忧郁的气息。
卜茁远远地看了她很久,这才从她的眉眼中恍然看出了几分熟悉——她低着头站在那里时,和曾经那个埋首在画板之间、阴郁内向的若尘愚几乎是一模一样。
不会是……
可这个猜想暂时没有办法得到证实,因为临近开学的上午,若尘愚恰好带着若小一去学校领新课本,压根不在画室。
卜茁看着女人在外面等过了一轮又一轮的人,也没等来自己想等的人,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虽说是八月末,可海滨城市的气温依旧像是盛夏,即便女人撑着伞,也敌不过一阵一阵的热浪,白皙的脸颊都通红了。
她像是甘愿将自己放置在酷刑中一般,即便早就汗流浃背,也不愿意从画室的门口离开。
卜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很久,最后终于忍不住眼睁睁看着女人自虐却无动于衷,想了想,还是走出画室,尽可能地去劝说女人。
“阿姨,您是在等人的吗?”她语气放得轻,尽量安抚道,“要不先进去坐坐吧,外面太晒了,在里面吹着空调等要舒服一些。”
女人的视线从四处张望变成了落到卜茁身上,她来来回回打量了卜茁几眼,似乎是想起来了她到底是谁,表情有些诧异,却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就在外面等吧,不进去了,怕你们也放不开。”
闻言,卜茁也不再多说,只是将顺手带出来的那把塑料扇子塞进了女人的手里,叹了口气道:“那阿姨拿着这个,扇一扇总要凉快点。”
女人这时候并没有拒绝卜茁的好意,大概是在外面等着确实热,她接过扇子,一边摇着,一边迟疑着开口:“我看见过你们在一起吃饭,你和小……你和若尘愚,你们是朋友吗?”
卜茁没急着回答,只是又顶着她仔细看了一会。
难怪卜茁一直觉得若尘愚和怪人叔叔之间并不太像,原来是因为他更像他的母亲。
说起来母子二人的关系也是奇怪,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都是一个追着另一个跑,偏偏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没能见上一面。
而前一刻女人念出血缘关系最亲厚的儿子的名字时,像是在称呼陌生人,卜茁听得出来,女人不常用这样的方式称呼那位早早被她抛在身后的儿子。
她叹了口气,没有否认,只是假装未曾猜出女人的身份,点了点头:“算是朋友吧,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女人也在为卜茁没有点穿她的尴尬而庆幸,她的视线又四处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画室对面的咖啡厅,轻声道:“我请你喝咖啡吧,你能陪我聊会天吗?”
女人的眼中盛满了哀求,卜茁看着她的眼睛,短暂的沉默了。
她突然想到了周余的妈妈,那个收留并养育了自己的善良女人,在弥留之际握住自己双手时,也是这样的哀求。
拒绝的话酝酿在了嘴边,到底没舍得开口。
“好。”
她不知道女人在抛弃儿子的回忆中被折磨了多少次,才终于下定决心千里寻亲。
至少在同为女性的层面,卜茁没有必要狠心地拒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