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腾着一身灰走进酒肆,端了两碗菜仍是满口嘟囔,方才伺候着女客官的马,怪在它不吃草料不饮水,小二殷勤着给人递到嘴边,还惹恼了人家,眼瞧着要发狂,话又说回来,在这闽中通洛的要镇,他也算见多识广,却没见过这样高大漂亮的马,听说弋垂国的宝马稀世,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许玉捡了肉片喂给三只猫,如今幼崽大了许多,除了先天幼弱的一只,其他胆子渐大,总不老实。
杭右在门里大口吃面,心中也疑惑,她方才不是身无分文?如若再拿宝玉来换,必是傻子无疑。
下一刻,杭右噗嗤吐出口中的面,翻桌倒椅奔去握住玉佩:“我替她付!”随后把她拉至一旁,咬牙道:“你疯了!你知道它能换多少面。”
“多少碗?”
杭右往梁上一看:“够天上的星星一人一碗。”
许玉提起猫篮,抬脚便走,杭右不依不饶地追上来,聒噪不已,许玉在马前站定,笑道:“方才我要拿它抵债,是你们不要,如今要拿也是不能够了。”
杭右气道:“姑娘误会,我不抢你的宝贝。”许玉点头一笑。“我是落了东西,夫人命我回来寻罢了。”许玉牵着马走在前头:“为何总跟着我?”
杭右在一堆萝卜前挑来挑去,灵机一动,索性当没听到。一眨眼工夫,人却没了,杭右急忙去找,不知她转到了南北哪条支巷。
待再次看到那青衫女子,杭右早已汗流浃背,她却怡然自得,坐在桥上看风景,夕阳斜照,粉墙抱垂柳。
她是谁?杭右百思不解,她握着那价值连城的玉,却拎不清份量,只怕若不是自己追随一路,早被拿去换吃换喝罢了。
杭右呼啦啦地鼓着胸膛,实在可恶。
若不是为了世子,他才不会这样傻傻跟着她。杭右藏在桥墩下,心中一思及他的公子,这才意气稍平。
行人渐渐少了,杭右无聊得紧,看她仿佛坐化一般,不知看什么如此有趣。他长叹一声,烦恼烦恼,如若待观日落,那今夜该如何投止。
杭右百无聊赖地盯着她,又支起下巴,琢磨起她的高头大马拴在了何处。
城楼的暮鼓已经敲响,眼看快要不见行人,杭右毫无办法,只得白白闷了一肚子气,陪她看夕阳。这人可真讨厌啊。杭右等待得昏昏沉沉,眼皮打架。
那女子终于就着最后一丝红霞站了起来,杭右一激灵,瞬时清醒,他使劲揉揉眼睛,盯着她的去处。
杭右紧紧跟着她,躲过了每个提刀的巡夜官差,想来她也要躲避官差,便专捡荒巷草泽走,杭右陪她跋涉了无数泥洼,狼狈不堪,不知不觉间再无火气可生,心中后知后觉明白了些,悲从中来,认定这可能是一件交代性命的差事。
不知何时,绕至一处渺无人烟的地方,杭右眼前皆是环山屏障,夜晚目视不清,蛰伏巨口一般的高山障目,竟似绝境。
杭右心下虽有犹疑,还是咬牙跟着那袭翠影。真不知她是人是鬼,是匪是狐,杭右心中胡乱琢磨着,只是心中一旦冒出这个念头,寒意便不住地往天灵盖上窜,真真欲逃无路,欲哭无泪,杭右一路垮着脸蛋。
夜黑霜重,他在影影幢幢间失了路,还是跟丢了,杭右屏住呼吸,企图捕捉到她的风吹草动。
杭右无法,继续朝追踪方向走去,行过山障,眼前竟豁然开朗,见有广第隐于山下。
杭右站在门前,思索着,不敢妄动。
因为提防了半夜,他渐渐支撑不住,睡得昏沉,一觉醒来,尚未聚力睁眼便听见成群林鸟的叽叽喳喳,吵闹得紧,睁眼时,树梢正不断飞过大片雀鸟。
杭右被倾斜下的舒朗日光刺痛了眼睛,急忙抬手遮住,树上垂下一袭衣角,许玉侧头望下来,杭右眯眼看向她,忽而想起什么,撒丫子四下寻找,找来找去只剩巨石碎土,森森草木,哪有片砖片瓦。
他跌跌撞撞回到树下,努力压抑着惊悸:“你……你是不是人。”
没有回音,他清了清嗓子,喝出一声:“何方妖孽!”话音未落,他便悔得恨不能咬下舌头。
许玉稍后作答:“你说何方妖孽,我觉得冤枉,分明是你不怀好意,多番扰我。”
杭右放弃所有挣扎,只道:“事已至此,我的头就在脖子上顶着,可我一定要问清一件事。你的玉,究竟是哪里来的?”
“我说是许誓交换之物,你信吗?”
杭右冷笑一声:“不信。”
许玉转过头,又望他一眼:“没错,是我捡来的。”
杭右叹息,想脱力跪下,“妖怪大人,求您不要捉弄我,否则这样珍贵的东西,您一顿饭怎就交代了。”
杭右见她不理睬自己,声量又大了几分:“请姑娘告诉我是何处捡来的,否则我绝不就死,一定要死个明白。”
“你若想要我就送给你,也没有要你死。你走吧。”
杭右听闻,不禁窃喜,嘴角悄悄上